“毕竟那鬼邪王只是通过法术控制了我的身体,而并非夺舍。”二长老道,“那鬼邪王控制我时,即便我当真口渴,我想他也不会好心到特意控制我的身子为我烧水沏茶来喝。”
丹歌道:“所以来说,这鬼邪王沏茶显然另有用意。而我们如今的目的在初期和他是一样的,通过之前天子和子规的分析,我们知道每个长老的房间内都应该有血水封棺的封印存在。
“我们想要在房间里找到关乎于血水封棺封印的线索并且解开,而他也是这样。他在我们之前就控制二长老对这个屋子进行了探查,要说到他的发现,显然就是这茶水了。可这茶水该怎么用……,喝,喝掉吗?”
丹歌看着手中茶杯里那一滩浊水以及其上漂浮着的黑灰兼带绿褐的烂掉的碎叶,这玩意儿喝上一口,不只是体味茶的清香吧,应该还能体味魂儿的轻盈吧。这等茶水,必是夺魂秘酒,顷刻小命没有。
“如果你愿意,我们每人会拦你的。”葛孑揭开了一侧的茶壶往里头看了看,这下子,她可就更恶心了,“但我想让你知道,你所喝的茶水,原液是什么个样子。”
葛孑说着就将这茶壶的口朝向了丹歌,而丹歌也不用细看,只看这本来白瓷的壶里一片乌黑,就知道里面内容丰富了。
“嗯?葛孑你给我看你的左手!”子规忙道。
葛孑把茶壶一方,朝子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的手怎么……,咦,哪儿糊上的这黑色?!啊!是这茶壶底的黑色!”
子规道:“那茶壶底的黑色很重,我原以为是长时间积攒下来的黑垢,这会看来,这只是灰,是用这茶壶直接烧水时沾上的炭灰。这可是一个瓷茶壶啊,难道对于那鬼邪王来说,这一壶热水是有那么紧要的么?”
“不。实际上不是。”天子道,而他的声音传自人群之后,等众人让开,现出天子来,天子正蹲在一个黑色火炉旁边。天子指着身侧的火炉,“这就是那个烧水的火炉了,而你们看这黑色,这是什么材料的?”
李尤对这些东西就比较了解了,毕竟他是过着凡人的生活的,既又不似沈灵儿在西市时那样落魄,又不似祁骜在江陵时那样富有。寻常家户,冬天生个炉子是常事。他道:“这我知道,一般都是生铁的,应该是银黑色,这应该就和那茶壶一样,是沾了一层炭灰吧!”
“是吗?”天子挑了挑眉,他实际在避过众人目光的地方已经将外面的炭灰刮开一层仔细看过了,这时候他就再用手指将面对众人部分的炭灰刮开一片,而呈现出来的依然是一片黑色。
李尤皱眉,“是黑色的生铁?”
天子甚至轻轻敲在这火炉壁上,“叮叮叮”,发出了较为清脆的瓷器的声音。这下子,莫说是李尤,其他的众人也是压抑起来了,“好家伙,茶壶用瓷的,还用来烧水也就算了,这火炉也是瓷的?!白瓷的茶壶,黑瓷的火炉,造呢?!用久了不会开裂吗?耐得住吗?”
“那众位认为这火炉该是什么做的呢?”子规忽然问道。
“就像李尤说的,改用生铁啊。”
子规点点头,继而循循善诱,“如果更高级些呢?”
很快就有人说出的正确的答案,“更高级些,就是铜的了,小铜炉啊!”
“那茶壶呢?”天子指向白瓷的茶壶。
“用铁壶啊,高级些就是铜壶啦。”
“对!”杳伯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这个房间不该用铜的地方却尽是铜,而该用铜的地方,却刻意换成了瓷器。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也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费尽心机的指示。”
“而这个指示的具体实施措施,就该是那骷髅鬼邪留给我们的线索了。”二长老跟着丹歌子规他们一路解谜,此刻脑袋更为灵光了,而灵光之后他学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抢在众人之前说出来,这样他聪明才能显示出来。
许多的事情众人大多都能很快反应过来,只是丹歌子规等人太抢戏了,而二长老就凭本事逆袭了一把男五。
而这个故事里颇为重要的男二十一祁骜,实际上的重要反派,此刻则依然缩在角落,他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他的心思。他大概在欣喜,或又在烦恼,他在见识到这群聪明人后,也许也有着对于自己从血水封棺出来后面对困难的隐忧。
“对的。”天子用火钩挑开了火炉的盖子,瞧了瞧火炉的里面,是早已经熄灭却并没有烧尽的木头,天子抓出来一块,看了看,摸了摸,继而摇了摇头,他不认得。
“你都不会辨识你装个什么劲儿啊?!”杳伯已经站在了天子的身后,“这是梧桐木!我风家也有着奢侈的日子,用梧桐木烧火,它可也不耐烧啊。这木材也可用药,刨片可以浸出粘液,有润发的功效。”
丹歌这时候凑了过来,他是听到“梧桐”这两个字才凑过来的,“您确定这个是梧桐木?”
“不错!”杳伯答道,他对于这种可入药的东西辨识得还是很清楚的。
“那这个呢?”丹歌说着,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
“嗬!”杳伯接过看了一眼就赶紧拿远了,这杯子里的茶水可太恶心人了,“你就没个正经,这时候还开我的玩笑。你不是说了吗?这茶叶是焦家祖茶。“
丹歌摇摇头,很正经地说道:“我问的是这茶杯的木料。”
“哦,被茶水这个一恶心,我险些忘了这茶杯也是木头。”杳伯仔细瞧了瞧,有半晌后点了点头,“没错了,这是特意锻压成的木杯,也是梧桐木。”
丹歌点点头,“嗬,果然。这家的主人……”
杳伯挑眉,问道:“嗯?你知道什么了?”
丹歌却使了个相,继而就这么把杳伯的问题避过去了。然后他说道:“烧茶吧!我这里还有祖茶茶叶。”
杳伯只好点头,“好吧,我们到时候一验究竟!”
这说着众人就忙活起来了,当然干活的都是清杳居的三位学徒,杳伯一般也不会直接支使其他的人的,他对三个学徒有授业之恩,其他人可没有。但风家自家的事情,风家要袖手旁观可不好看,所以风家的三个年轻人也被风和打发干活。
六个人,两个人洗茶壶,两个人分拣可用的木材,剩下两个人则生火。很快准备就绪,有人施展法力变出了水将水壶注满,丹歌则放入了一片祖茶,一壶水煮一叶茶看起来吝啬,但实则其茶叶珍惜,一叶就够丹歌肉疼的了。如果这祖茶出自家主风和,恐还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儿呢!
至于先放茶后烧水,是子规得出来的结论,因为他发现原来茶壶里的茶水中,茶叶都是碎块状的。这只可能是在烧水的时候水就把茶叶煮烂了,如果是后放,隔四五个月祖茶茶叶也不该有泡烂的时候。
茶壶加了水和茶叶就上火炉去烧,一切都顺从自然,由着火苗自身火力渐渐将水烧开。要放在平时,这些修行者们一定鼓出大火去烧,再不济也鼓风助火,唯独今天,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贸然参与会不会影响结果,所以就只能等待水的自然烧开。
而梧桐木木质松软,倒是好着,却又不耐着。这时候又显出这一白瓷一黑瓷的神妙了,那黑瓷的火炉聚火收热,众人站在火炉边儿上四面却一点儿热气儿也感受不到,热全都往上去了。
那白瓷又导热吸热,整个茶壶都红彤彤的,这情形下,水烧开应该是极迅速地事情。但众人看着如此却不由担忧,这烧成这样红色,他们只恐怕不等谁开,壶就先炸了或是化了。好在,等水汽透过水壶的壶盖吹出笛音时,茶壶还完好如初。
“哎哟哟!”天子叹了一声,可算是放心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满屋子的人看着这烧水一个个心惊胆战的。”
他嘴上说手上也没闲,他伸手探了探壶柄的温度,却一点儿也烫手,他这才把壶提了起来。赞道:“这个壶好,下边儿都烧成那样儿了,这上边儿还一点不热呢。这就让我想起了冬天穿裙子的那些女孩,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说这样的壶好。”丹歌笑着,“这样说来你是喜欢那样风格的女孩咯?”
天子摇摇头,“不是……”
丹歌撇嘴,“还不愿承认。”
杳伯道:“他不是不承认。配这样好的壶,还得是那样好的火,那火炉四面不散热,独宠壶一人。而天子自认自己做不到这样,所以……”
苏音扁着嘴,“原是个滥情的种儿。”她可最厌恶这样的人了,早先的金勿,不正是如此?!
天子翻了个白眼,“说个壶也能扯上我。真是!”
他提着茶壶到了桌边,瞄了眼桌上的梧桐木茶杯,正经起来。他扭头朝子规等人一看,问道:“现在,我倒茶?”
众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只需倒满,我们再看后续。”
“好!”天子沉了气,然后提起茶壶来,壶嘴儿瞄准的茶杯,缓缓倾倒。流出来的这茶水香气逼人、沁人心脾,茶水呈现莹莹的绿色,这是焦家的宝藏茶叶,是这修行界内不可多得圣品之物。
“之前风家就曾透露,实际上他们家在修行界广为畅销的含有祖茶的药品,数百瓶耗不了一叶祖茶,都是无数其他辅药再加上零星的祖茶粉末。”杳伯道,“初时我还不信,毕竟那药品效用显著,对应富含祖茶。
“如今我却终于承认人家说的就是实话。这祖茶经这么一煮,精华也显在水中了,这盈盈绿意,莹莹透色,一叶祖茶具有的效用可见一斑。对比如此,我不禁要问,这个房间最初的主人是哪个土大款哪?设计机关这样搞的?!”
众人哄笑一通,而此时天子已经斟茶过了半杯,茶杯上水雾渐浓,再一时,这水雾就浓如烟云一般,朝着这房间四散而开了。这一下子的变化让众人反应不及,之前的笑容还没有收敛,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这奥妙,已经显现了吗?”子规使出神目四下而望,但这雾气实在太大,便是他也只能看到近前不远的丹歌而已。子规朝着天子的位置高喊问道:“天子,你那里如何?”
天子也喊了起来,这雾气浓得就仿佛他们隔着实实在在的墙一样,“我还没敢停下,茶水依然在倒,但流量被我控制到了很小。这雾气太大,我现在根本不知道那茶杯满了没有。”
“天子继续倾倒,其他人四散到到房屋八角,要确定这雾气完完全全地充满整个房间。”丹歌说道。
风和立在雾中,四面谁也瞧不见,自丹歌发号施令后,他四面的人就离开了,他却没动。既然有人离开,一定八角都有人去了,他再去也只是添乱。“丹歌,你是知道些什么吗?从焦家听来的传言?”
“不是。”丹歌说着摇头,又想到没人会看到自己的动作,就僵了下来,“您应该还记得我之前对于猫头鹰的分析,我猜测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爱好文字游戏的人,好隐喻。从夜枭进而联想到夜晓,表明白天黑夜的关系就在猫头鹰身上。
“这里的木柴和茶杯都是梧桐木,这不是出于偶然,也是那个人的隐喻。梧桐就是‘无铜’,没有铜。那茶杯是由梧桐木经过锻压而成,在锻压过程中填进去一些什么东西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那东西会和祖茶热腾腾的茶水作用,产生这种雾气,这雾气的功效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个屋子里所有的铜都要随之变化了。无铜无铜,字面上来说,也许原先的铜会消失。”
“丹歌,我这里倒不出水来了!”天子此时忽道。
“是没水了吗?”
天子道:“不,是倒不出来了。也许,就是产雾这个过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