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玵妢是婢女叫了三次才起来的,她惯来贪睡,听到三姐这话,不由得想到颂桉苑离得本来就远,那也就是说三姐至少起身一个时辰了?
恰好老夫人身边的宋嬷嬷出来,听见这话,朝二人的方向看了眼。
姜玵妢心中暗骂一声。
这倒显得她不敬重老夫人了。
姜玵妢撇嘴,气鼓鼓地退了两步,凑到姜霜鸢跟前,巧声:“二姐今日来得可真早。”
声音稍扬,整个院子都听得到,姜霜鸢轻哼着颔首。
见状,姜玵妢又嘴巴甜甜道:
“二姐头顶的这支青玉簪真好看,二姐戴起来好生相衬。”
姜亦棠只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早习惯姜玵妢讨好姜霜鸢的场景,董姨娘是个精明的,进府起一直在讨嫡母欢心,加上银钱孝敬,纵使嫡母一贯打压妾室,对她也是颇为温和。
姜玵妢将其母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
都是想在府中有个立身之地,姜亦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姜玵妢总踩着她去捧姜霜鸢,就难免会令人觉得憋闷。
只是今日姜玵妢这番马屁算是拍到马腿上了。
姜霜鸢本就因昨日没要到那枚青玉而烦躁,如今听姜玵妢又提起,脸色陡然一变,恼瞪了姜玵妢一眼:
“就你话多,不嫌聒噪吗?”
姜玵妢一愣,毕竟年龄小,大庭广众下被训斥,一时绷不住,险些红了眼。
她还没有把董姨娘的本事学到家,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圆场。
而且,姜玵妢心中也恼。
她夸姜霜鸢,还夸出错来了?!
这些事情都发生得很快,宋嬷嬷看过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是她是奴才,不好插手主子的事,只能沉声道:
“老夫人醒了,请各位姑娘都进来吧。”
姨娘是不能来给老夫人请安的,而嫡母应该是在替姜谙茯准备,总归,现在只有她们三人。
姜霜鸢自然而然地走在了最前面,她绷着一张脸进了室内。
姜玵妢受了骂,也不想和姜霜鸢一同走,就落在了姜亦棠身后,姜亦棠刚进了室内,就听见老夫人疼爱的声音:
“哎呦,这小脸鼓的,谁让你受委屈了?”
姜亦棠垂下头,眼睑轻颤,老夫人这番疼爱的模样,只对嫡出一脉表现过。
姜玵妢也酸得不着痕迹地撇嘴。
姜霜鸢直接扑进老夫人怀中,撒娇控诉道:“祖母,大哥不疼我了。”
老夫人自然知道昨日的事情,揽着姜霜鸢,轻拍她的后背,笑着安抚道:
“你姐姐今日要去赴丘荣公主的约,身上是该有物件陪衬些许。”
听出祖母话中是偏向长姐的,姜霜鸢顿时憋气地扭过头去。
老夫人笑着摇头,看了宋嬷嬷一眼,宋嬷嬷转身进了内室。
而这空荡,老夫人抬头看了还站着的两位孙女一眼,道:
“都坐着吧。”
老夫人笑意不变,但话中的亲昵无端就少了几分。
姜亦棠早就习惯了如此,但是姜玵妢不由得越发沉默下来。
姜亦棠和姜玵妢同时低头道谢,才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宋嬷嬷拿了个锦盒出来,老夫人接过,推给了姜霜鸢:
“打开看看。”
姜霜鸢转过头,狐疑地打开锦盒,见里面躺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才扬起笑脸:“霜儿就知道祖母最疼爱霜儿了。”
老夫人拍了拍姜霜鸢,让她坐好。
话过三旬,姜亦棠一直都是低声符合着,不起眼也不会显得过分安静。
忽然,老夫人话题一转:“你们应该都知道,府中近日住进一位贵人。”
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姜霜鸢那日是亲自去看了的,不敢进去,只偷偷看了一眼,刚看见谢玉照身上的脓肿,就吓得跑了出来。
现在听见祖母的话,姜霜鸢不由得回想起看见的景象,当即嫌恶地皱了皱细眉。
姜玵妢不jsg知道那么多,但她记得姨娘说过,天花可是会死人的!
姜亦棠也不解老夫人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话音甫落,老夫人就转头看了过来。
姜亦棠心中咯噔了声,微不可察地攥紧了手帕。
老夫人笑意不变,语气温和:
“我记得嵩榕院和颂桉苑离得不远。”
岂止是不远,就差只剩一墙之隔了。
“你父亲和母亲平日中忙碌,虽说太子是外男,但你尚是年幼,而且,你身为主人家,既离得近,平日中就看顾着点嵩榕院。”
荣纷院中安静了片刻。
姜玵妢偷偷看了眼三姐,心中颇有些同情。
老夫人脸上笑容寡淡了些许,姜亦棠沉默许久,才出声:
“孙女知道了。”
老夫人这才又重新笑道:
“缺什么就去和管家说,那位可是贵客,不容怠慢。”
姜亦棠心中轻讽。
不容怠慢,尚书府也怠慢多日了。
然而这抹轻讽还未消,姜亦棠心中就又浮上自嘲。
这次还没有等到宫中训斥,祖母就要推她入火坑了吗?
在众人眼中,如今的嵩榕院可不就相当于火坑。
第6章
请安结束,姜亦棠和姜玵妢先离开了荣纷院。
等她们都走后,姜霜鸢才嘟囔道:
“祖母,这不是便宜了她吗?”
姜霜鸢皱着眉头,有些许的不满,太子的病不好也就罢了,如果太子的病好了,那姜亦棠不就是一朝飞上枝头了?
姜霜鸢压了姜亦棠那么多年,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姜亦棠会有翻身的可能。
老夫人看了她许久,忽然道:
“那不然让你去?”
姜霜鸢身子陡然僵硬,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才不要!”
那可是天花!
会传染的!
姜霜鸢委屈地看向老夫人,生怕老夫人真动了这个念头。
老夫人这才轻扯了唇角:
“你看,你根本不愿,说明你打心底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
“那你还说什么便宜了她?”
姜霜鸢一时哑声,半晌,才憋出一句:“可、可万一太子——”
老夫人打断了她:
“如果她真能搏到这份机缘,那就是她的命!”
姜霜鸢心中还是觉得不舒坦。
老夫人平静地看着她,许久,说了一句:“霜儿,她也是你的妹妹。”
姜霜鸢想反驳,姜亦棠才不是她的妹妹!
但话刚要出口,姜霜鸢忽然反应过来,祖母想说的,恐怕不是姜亦棠是她的妹妹,而是姜亦棠也是尚书府的人。
用一个庶女去搏这天大的富贵,不论结果,尚书府都不亏!
姜霜鸢骤然噤声。
祖母这话一出,姜霜鸢知道,她说再多都是无用了。
可偏偏,她还不能阻止事情发展,甚至偷偷诅咒太子就此病逝都不行。
因为她也是尚书府一员,如果太子在尚书府病逝,必定牵连尚书府,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但如果说,让她和姜亦棠换的话,姜霜鸢也是不愿的。
至于她姐姐,姜霜鸢撇嘴。
府中哪会舍得让培养了那么久的长姐去做这种事?
府中是必须有人去照顾那位的,否则就得小叔亲自上阵,祖母要是能答应,府中也不至于闹这么多日了。
想通这一切,姜霜鸢只好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