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里的大坝经过几年雨水的冲击,部分薄弱的地方开始坍塌,有一两个地方坍塌的已经很厉害了,如再不及时修筑,汛期一来,大坝就难以保住。
这天,村长张有德一大早就在树上挂着的大喇叭里喊:“各家注意了,各家注意了,山里的大坝部分地方日娘的已经坏了,为了保证大家的正常用水,保证大坝明年汛期不出现问题,镇领导非常关心咱这大坝,专门用拖拉机送来了水泥,现在这水泥已经卸在了大坝上。我说啊,从今天起,各家出一个劳力去修坝,咱日娘的可说好了,修大坝是大家的事儿,村里通知了,谁家不出人就日娘的别吃水了,也别再浇鳖孙地了!集合集合,这就带上干粮,还要带上干活的箩筐、铁锹,到村头集合!”
张有德在喇叭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声音忽大忽小,他喊了一遍又一遍。这时,钱石头道:“娘,你听听,喇叭里张有德叫去修大坝,咋办?”
翠芳道:“咋办,他说每家出一个劳力,我跟你春香婶去,你留在咱大棚地里干活。”
钱石头道:“娘,那咋行,那修大坝是很累的,又搬石头又和泥的,还是我去吧!”
翠芳瞪了一眼石头道:“反正他张有德叫每家出一个劳力,别管他男人女人,咱家出一个就行了。你去咱大棚地里干活吧,大棚里浇地的水泥沟还没砌好,这浇菜地可是个大事儿,耽误不得!”又道,“你不是拉来水泥了吗?你抓紧用水泥砌水沟吧。”
钱石头道:“那好,四个大棚的水沟活儿不小,再说了现在的那点水泥根本不够,我还得再去买些水泥来,咱这大棚里的水沟,必须砌成水泥的,还要弄上小水闸门,哪个菜畦子需要浇水,打开水闸门就能浇!”
翠芳道:“还是啊,这些活儿我和你春香婶又干不了,你在咱大棚地干吧,你要是出去了,就耽误了咱这水沟了。”又道,“我和你春香婶去山里修大坝,反正人多,再说现在哪家不是出些老人和妇女啊!”
钱石头道:“那行,你就跟我春香婶去吧,我在大棚里砌水沟,等你们修大坝回来了,咱菜地的水沟也砌好了。”又道,“娘,你和春香婶在大坝上干活儿可悠着点,别累着!”
翠芳道:“放心吧,累不着!”说着就拿上干粮和干活的工具往外走。这时,春香扛着铁锹过来了,她道,“翠芳姐,去修大坝咱俩去,叫石头在大棚里盯着点儿。”
翠芳道:“嗯,石头要把浇地的水沟用砖砌成水泥的,这活儿可不小,石头说咱俩在家也干不了。”
春香道:“|那是,等咱修好大坝,咱大棚里的水沟也砌好了。”又道,“反正张有德说每家出一个劳力,咱俩去他也不能说咱啥!”说罢,春香和翠芳就往村头去了。
她们来到了村头,村头已来了好多人,大都是些老人和妇女,青壮年男人不多,就两三个,其中李铁拐也在。李铁拐见春香和翠芳来了,就瘸着一条腿走到春香和翠芳跟前,高兴地道:“春香,你们俩也去啊?”
春香咯咯地笑着道:“村长叫每家出一个劳力,我不去谁去?”又道,“铁拐,你不是跟我说要出去相面看风水的吗,我以为你出去了,怎么还在家啊?”
李铁拐用手挠着头道:“那天在菜地本来跟你说要出去的,正准备走,可你也知道,我家的那老白菜帮子的身体,嗨,又不舒服了,好几天上吐下泻的,这,这,你说说我还咋走哇!”
春香道:“那你就在家好好伺候伺候嫂子,她一个人,腿脚也不好,现在又上吐下泻的,你这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我月娥嫂一个人在家可咋办啊?”
李铁拐老婆叫王月娥,长得很瘦,由于小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严重萎缩,走路比李铁拐还瘸,身体也不好,所以一般下地这些活儿,她是不去的,就在家围着锅台转,能跟李铁拐做好饭,收拾好家就不错了。
翠芳也笑着道:“铁拐,要我说你就别出去了,瘸着个腿走道不方便不说,你那蒙人的买卖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在家伺候月娥呢!”
李铁拐呵呵呵,呵呵呵地笑着道:“翠芳啊,咋说呢,咱出去多少也能弄几个零花钱,这在家里干坐着,大眼瞪小眼,能瞪来钱花啊!你说是吧?”
他们正说着话,村长张有德来了,他站在村头大柿树下的石头上,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听好了,今天咱出工,中午在坝上吃饭,谁没有带干粮赶紧回家拿,再了就是别日娘的忘了带工具,两膀子扛一个头,这不是去吃酒席,大家听见了没?”
柿树下站满了娘们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几个上岁数的老人还有三四个壮年,他们不说笑,在一旁抽着烟。这时张有德又道:“走,咱赶早不赶晚!”说罢,几十号人都拿着工具向山间大坝走去。
大坝建在牛背山的山谷里,也就是横着山沟垒了一垛厚厚的石墙,石墙有十几米高,二百多米长,大坝里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库。现在水位已经下去,基本上到了山间的底部,但里边的水还很多,如一个小湖,深绿色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闪闪。
大坝上早已有镇上的拖拉机,在每个塌方的地方,卸下了几大堆水泥,张有德把几个上岁数的老人和三四个青壮年,分成了四个组,每个组负责一处倒塌的修筑。
翠芳和春香分到了一组,他们这个组一共有十一个人,两人在坝上和水泥,张长山和一个年轻小伙垒石头,其余的人都从下边往上搬石头。翠芳见塌方处有五六米高,是去年秋汛的时候被大雨冲垮的。
春香往上搬着一块石头,可她搬起来后却怎么也搬不到上边,这时翠芳看见了,就帮着她抬了上去。他们一趟趟地往上抬着,累得满脸往下淌汗。这时,村长张有德过来了,他身后跟着治保主任张二楞,张有德走到春香跟前,看见春香正在跟翠芳往上抬石头,他笑呵呵地道:“翠芳啊,你看你,放着大小伙子在家不用,叫他在家里闲着,你却来这里抬石头,你不知道咱这里缺男劳力啊?”
翠芳也没好气儿地道:“你说的这叫啥话啊?你不是说每家出一个劳力就行吗?你管我们谁来谁不来!”
张有德脸一拉,道:“翠芳啊,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啊?我是怕累着你!”
翠芳道:“累着累不着不用你管,反正我们家出了一份劳力就算了!”
张有德道:“翠芳啊,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是说家里没男人的话出一个劳力,现在你家明明有男人,而且还是个大小伙子,为啥不叫他来啊?”
翠芳道:“我不管是男是女,反正按你说的,我们家出一个劳力不错吧?”
张有德呵呵地笑着,你不能跟人家春香比,春香就自己在家,又是个女的,当然出一个劳力就行了,难道你家石头在家,你就不能叫他来出把力呀!”
翠芳不理他,继续跟着春香从下往上抬石头。春香听不惯了,她道:“张有德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你说各家出一个劳力,至于人家出男出女你就管不着了!”
张有德觉得说不过春香,他跟张二楞道:“走,咱去大坝那头看看。”说罢,往大坝的另一头走了。
由于大都是些老人和妇女,他们修筑的进度很慢,快中午的时候,大坝才垒了一点点,看来,像这样的进度,最少也得干上一个多星期才能干完。
大坝上四拨人都在挥汗如雨地干着,太阳很毒,像火一样烤着大坝,在一处塌方的地方,张长山和一个年轻人抬着一块料石往上磊,张长山毕竟老了,力气不如年轻人,由于用不上力,脚底一滑,人就出溜在了地上,幸好那抬着的石头沉,稳稳地掉在了地上没动,没有轱辘到张长山身上。
翠芳和春香看张长山摔了,赶紧过来把他扶起来,张长山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觉得没有啥大碍,只是手一挨地,把手脖子崴了一下。那个年轻人道:“长山叔你的手崴得很麻?”
长山活动一下手腕,道:“没事,刚才没站稳,咱们继续干吧!”说完,两个人又继续磊了起来。
春香道:“长山叔啊,你年纪大了,干活慢点儿,看这满坝上都是石头,可别摔着了,你要是出了工伤不能干了,我们这组可就麻烦了,工期还得延长!”
张长山笑笑道:“我这老骨头硬,没那么娇贵,摔一下不碍事,延长不了工期啊!”
中午了,翠芳和春香从大坝下边上来,她们来到了山上的一个柿树下,两个人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和水壶,坐在一块石头上吃起饭来。她们正吃着,这时翠芳突然看见村长张有德和张二楞两人,每人盖着个草帽,正在一块大石头上睡觉,翠芳道:“你看看,村长和治保主任就这德行,都是壮劳力,却一点活儿都不干,整上午躲在背地里睡!”
春香道:“现在的村领导就这素质,就会当官做老爷,就会吃喝玩乐耍流氓!”
她们正说着,这时李铁拐瘸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