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嘴里说出一个人危险可怕,我怎么觉得那么可笑呢?”诸葛青面色说不出的怪异,其实承认萧尧的话,但,又不想去承认。
作为父亲,他自不希望诸葛芊芊被卷入各式各样的危险之中,但更不喜欢诸葛芊芊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危险!
一个人越危险就越会被人注意,越被人注意,危险就会接踵而来越来越多,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无敌……
萧尧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论你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至于我离她远不远之类的,还是等你能管的时候再聊吧。”
说罢,转身径直离开,大赤赤折回灯市方向。
诸葛煜随后也跟了上去,但这一次,却没有再行阻挠,而是去了灯市中心的一间茶楼。
慧仪公主坐在三楼的雅间里,一边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夜景,一边品茶耐心等待诸葛青回来。
她看似淡定从容,恬静得像个没有任何烦扰的仙子,却其实,不论何时等待都是那么无聊和难熬的,一些记忆也总会趁这个空隙悄然从尘封的匣子溜出,占据整个大脑,攻击看似坚韧的理智,生生孕养出一份不安,将其壮大……
初见诸葛青,他骑着高大威武的骏马,身披黑色铠甲面戴狰狞凶兽面具,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也不知是不是黑甲浸的血太多太浓郁,竟给人一种阴魂环绕煞气腾腾的窒息压抑感,所过之处无不死静无声。
据说一般初次见到这样的诸葛青,便是儿郎也会吓软腿,大气不敢出,可她那时却不知中的什么邪,关注点却全在他那一双眼上……
那是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隔着狰狞的面具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却偏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难以形容的吸引,于是她脱口而出说了句:“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那会儿她还挺小,才十四岁,因为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宣武帝唯一的胞妹,与宣武帝又差了整整十五岁,可以说备受荣宠,骄纵着长大,还没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黑暗,还不知道什么是血腥疾苦,素来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的胞妹而无法无天,恣意尽情的挥霍着所有的娇蛮任性……
那时候她觉得,她是公主她高高在上,而他只是一员武将,再勇猛再厉害也不过是她皇兄诸多臣子之一,她让他摘下面具又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并不过分,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应该拒绝。
可他却直接把她整个人给无视掉了!
她当然是生气的,气到看不见皇兄不悦的眼神,气到忘了自己身在军营而满营将士正目带不善的看着她,娇声怒喝:“你是聋了还是手断了,本宫的命令为何不执行?”
似乎她还说了更难听的话,但她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初都说了什么,或者是因为当时脑袋发热说的话本就不过脑所以记忆不深,又或者是她潜意识的就想忘掉那些话……
反正,她后面的话招来将士不满,她皇兄大发雷霆,不但当场呵斥她,要她跟诸葛青道歉跟全军将士道歉,还罚她三年月俸回宫禁闭!
她当然又气又委屈,但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宣武帝这个皇兄给的,自己唯独不能忤逆的人便是宣武帝,所以她再不情愿,也还是含泪按要求做了。
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完结,她也再不会见到那个傲慢无礼的将军,却不想,回宫的路上她却被叛军劫了!
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皇兄的江山是多么不稳……
那时候她才知道诸葛青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把战局生生拉平……
那时候她才知道一身光鲜亮丽的自己出现在刚刚损失了上万将士的军营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的皇兄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为了他的江山他的胜利他完全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将任何人牺牲,而她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创造利于他的哪怕一丝机会!
作为诱饵,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作为那场战争宣武帝用于刺激将士的祭品,她本该惨烈的死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可诸葛青却力挽狂澜把她救了回来……
她忘不了那时他的血溅在她脸上的灼热感,也忘不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取下面具展露出来的真容有多么苍白狼狈。
京城的人都说她第一眼见他便惊为天人,为他的容貌所倾倒从而沦陷,却哪里知道,她第一次见到他真容的时候才从战场归来,本就惊魂未定,又被那苍白得吓人的脸色惊到,满身心只剩下惶恐,根本连他到底什么鼻子什么眼都没看清楚!
她承认确实是她先喜欢上的他,也是她倒追的他,可第一次所谓主动去照顾负伤的他却其实是宣武帝授意的。
她也承认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总想见他,于是频繁找借口接近他,可她也不是傻的,也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强扭的瓜不会甜,就算他表面屈服内心也不会真正喜欢她,可还是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缠上去,近乎卑微的乞求他垂青……
他豁出性命救了她,她却豁着性命纠缠他,怎么看着都像是恩将仇报,可她不能不这么做,也不敢不这么做,因为,一旦宣武帝没有了他认为足够控制他的理由,那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个为了地位稳固连自己亲生胞妹都能残忍送去做祭品的人,又如何去奢望他能真正的惜才宽容?
那个男人其实从不惜才,他从一开始惜的便只有他自己,为了他那无人能及的地位,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也不管是谁多有功劳,只要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毁灭于他手!
只要能更完整的控制诸葛青,给他和她下药再来个抓奸在床什么的,又有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