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陌不是胆小之人,此刻此刻却控制不住的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却很清楚,这种感觉绝对不可能来得毫无缘由!
“滚!”
黑暗中,宣武帝忽然大吼一声,很急很歇斯底里,仿佛压抑着什么,又仿佛慢那么一点点,他都会后悔。
若是平时,萧凌陌还会迟疑着小心关切一句,但这一刻,潜意思的本能都在催促他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是。”
他应诺,起身,快步退到门口,转身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一刻都不敢耽搁。
彻底出了御书房,萧凌陌才敢稍微放慢些步伐。
“王爷,上点药吧。”彭涛这才敢递上金疮药。
萧凌陌趁着他上药的功夫,回头眺望那片仿佛透着一种诡异恐怖气息的天空,抿唇蹙起眉来。
他还是不明白,父皇到底怎么了……
转弯,过长廊,出了一道门,一个宫女等在那里。
不待她张嘴,萧凌陌便笑着先开了口:“夜已深,我便不去母妃那儿了,改日得空再去看她。对了,如今春暖花渐开,外边景致确实好,可季节交替人也极易沾染病邪,我不住宫里自不能时时盯着,便要靠你们替我看顾好我母妃,莫让她贪恋花开反倒误了自己身子。”
那宫女眸光微微闪烁,面色如常颔首应诺:“奴婢一定将话带到,王爷慢走。”
萧凌陌点头,头也不会出宫。
永和宫。
惠妃伸长脖子只把宫女等回来,面上悦色瞬敛,渐渐流露出不满来,酸溜溜抱怨:“有了媳妇忘了娘就算了,如今媳妇都没了,竟还是记不起来本宫这儿坐坐!”
周嬷嬷莞尔:“娘娘,王爷素来是极孝顺您的,若是能来,又岂会不来?这中间多半有不能口言的苦衷。”
惠妃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不理解,只是,江皇后说送出宫就被送出宫了,还不明不白死在别宫里至今不下葬,太后后脚也病倒了,神医谷默言守着都治不好……
宫中诡事连连,难免让人联想上一些不好的东西,她害怕。
如今的皇上,靠不住,她也不敢去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萧凌陌这亲生儿子了,偏偏他立府在宫外,不是想进宫就能进宫,也自年后就没来见过她了,她不免更心慌。
这时,那宫女走到面前,瞧着左右都是信得过的人,才低声将萧凌陌那番话禀报惠妃,当然也没忘说他额头受伤了。
“他当真这么说?”惠妃面色变幻,十分难看。
宫女慎重点头。
“看来那边……”惠妃不由自主咬唇绞紧袖口,若有似无瞥了御书房那方向一眼:“是真出大事了。”
身边的嬷嬷宫女纷纷绷紧神经,如临大敌一般侧目向她。
“娘娘……”
惠妃抬手打断周妈妈的话,蹙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准备绸缎金线,明日开始,本宫要潜心为太后绣百丈佛经祈福,愿她老人家早日病去,长命百岁。”
不管太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宣武帝的孝名都还没破,也只要没破,就能拿来做文章。
而百丈佛经,就算日夜不停的赶着绣,也要绣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一早,惠妃潜心为太后绣佛经祈福的事情便传到了长春宫。
“惠妃可不是那么好兴致的人。”杨贵妃虽然嘴上嘲讽,可眉头却凝重拧着。
这段时间,算得上是近距离见过宣武帝的人,除了他那些暗卫之外,也就只有三个。
一是白家家主白问尘,二是已经离京而去的诸葛芊芊,三便是萧凌陌了。
白问尘最后一次见宣武帝后,竟然立即安排诸葛芊芊离开京城……
一直巴不得跟白家联姻,好不容易谈成,却忽然又想一拖了之的宣武帝,随后就以为太后冲喜为名赐婚白羽,生生用一个四公主将本也要离开的白羽拖住……
诸葛芊芊姑且撇开不论,萧凌陌表现也怪异,他昨晚才见过宣武帝,惠妃竟然今天就开始潜心绣起佛经来替太后祈福了……
虽然嘴上不说,所以没有实际的证据,但谁都知道,惠妃是这后宫里最巴不得太后早点去死的人,如今却竟然忽然公然表态,希望太后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种种反常迹象都表明,宣武帝的情况极其严重,一种,让人都不知如何揣摩的严重。
“太后不是惠妃一个人的长辈,她老人家如今重病卧床,皇上最是忧心如焚,本宫妇道人家帮不了皇上治国,又不通医理无法替他近身侍奉太后,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学学惠妃一般,替皇上尽点孝心……”
事态严重,性命要紧,杨贵妃哪里还顾得上回头惠妃嘲笑她跟风什么的,当机立断让人也准备锦缎金线,也扬言要替太后绣百丈金经祈福。
一百丈,可长了,日绣也绣也要绣很久,何况如今后宫无主,她暂掌凤印每天管这管那还要稳住姐妹们空闺躁动的心,好忙好忙,忙得绝对抽不出一丝时间来张望不该张望的人和事……
安平侯府。
春暖花渐开,园中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慧仪公主一席素裙,端雅出尘,虽坐在园中亭里,却定定不知思索着什么,根本无心赏花,而且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拧出一个小小的结。
“公主的心事,连奴婢都不能说吗?”乔嬷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慧仪公主却十分出神,竟没有半点反应。
乔嬷嬷更加忧心:“公主。”
慧仪公主一惊回过神来,歉意一笑:“嬷嬷刚才说什么?”
乔嬷嬷有些无奈,更担心:“那日与周夫人相约看戏回来后,您就时常这样,奴婢斗胆问一句,究竟什么事让您忧心至此?连奴婢都不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