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那么做,并不是纯粹的为了她这个人,而是看在江家的份上,看在湘西的份上,为了稳住这两大势力的心才那么费心尽力的讨好她,可归根结底,好看的也是她的脸面!
可如今,细思极恐,她只觉得浑身冰凉……
一路从京城逃到湘西,她确实吃了许多苦,还生了两场大病,差点没命,落下隐疾的可能性确实很高,伤及根本影响子嗣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所以她也就信了,本就子嗣艰难的她这辈子恐怕与子嗣彻底无缘了。
可寻常的大夫看不出她子嗣艰难的真正原因,那位梵先生也没看出来?不是说他医术极其高明吗?
到底是他技不如这位岚儿姑娘,真的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在替外祖和舅舅隐瞒她?
没有什么事,是经得住细想的……
再简单寻常的事,想细了想多了,都会变得无比可怕!
江婉柔强行打住,禁止自己往深细想,怕自己承受不住:“没什么事,我便不打扰姑娘了……明日……我或许会再来与姑娘正式道别。”
诸葛芊芊暗暗叹气:“我倒希望你不来。”
江婉柔怔了一下,笑起来:“可惜,便是姑娘嫌弃我,我也还是认你这个朋友了。”
***
离开帐子,望着苍茫巍峨的山脉,江婉柔一阵出神。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与茗香道:“我忽然间有些羡慕起芊芊来了……”
“太子妃这话怎么讲?”
茗香刚才站得近,却也没听到诸葛芊芊与江婉柔的低语,只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有这样一番感叹。
因为,她再如何的艰难,却也至少,还有真心疼爱她纯粹为她着想的人在……
江婉柔暗暗叹气,面上去只是一笑,但那双不知何时没了锋芒变柔弱的眸,却再次而又隐晦的绽出原本的锐芒:“走吧,有些事,总归是要去面对的。”
也有些人,总归是要去检验的……
次日一早,江婉柔果然又来了。
她脸上的粉明显抹得比往常厚,眼底也有十分清晰的血丝,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甚至可能,根本没有睡……
“如今战事吃紧,伤亡与日俱增,药帐人手远远不够,原本派给姑娘的几个婢女都经常抓去当壮丁差使,我却因为一个所谓尊贵的身份这个时候退居后方……思来想去,总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可我赖在这里也委实帮不上忙,还会成为拖累……”
江婉柔一番开场铺设后,直奔主题:“我也就一人,根本用不上那么多人侍候,身边留那么多的婢女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姑娘留几个打下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声落,几个婢女从身后站了出来,其中竟然又有茗香!
诸葛芊芊都替茗香郁闷,怎么每次江婉柔送人都有她的份,她是多不受待见?
见她不说话,江婉柔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倾身过来一把抱住她,似乎离别的拥抱,可却在她耳边压低声道:“姑娘,相信我,只要你依然向往那片自由的天地,便有用上她们甚至我的一天!而我昨天也说过,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我江婉柔虽出身所谓的贵门,见惯尔虞我诈,歹毒心肠,也承认曾经为了自保脏过双手,可请你相信,我也还是有良心的,更清楚头顶三尺有神明,恩情这东西绝对不能欠。”
诸葛芊芊看了看那些人,淡道:“那便让她们留下吧。”
茗香留下来虽然危险,可真被江婉柔带到后方去的话,便又要跟她散开了,日后一旦乱起来想聚就更难,而且一旦有事还左右无援,存活的几率更低!
她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少一个,便真的会少一个……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京城宫中忽然传出喜讯——太后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
正被战事烦扰的宣武帝大喜至极,二话不说犒赏三军,大赦天下,而被困在宫中多时的默言,也终于重见天日,可以出宫。
他在宫中这段时间,除了不能与外界联络外,锦衣玉食并未受到半点苛待,但,也从未有机会见过宣武帝,也未能从所谓病重的太后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诸葛芊芊离开京城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他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她不会再身不由己的越陷越深,然后哪天,一不小心就成为各势权谋相争的牺牲品,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她竟然死了?
望着曾经熟悉的庭院,看着那些落了厚灰的座椅板凳,因为无人关照而肆意生长得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默言整个人都是懵的。
“王爷料事如神,您果然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总算拉回默言的心神,夜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降临。
外面或许万家灯火,可这里,却是一片黑暗,半点星光都没有……
“她的死了吗?”
默言没有回头,保持着那个已经大半天的动作,定定的看着那个曾经住着一个古灵精怪小女子的屋子,拳头攥得很紧,才勉强压下胸中那股磅礴的情绪。
三斤迟疑了下,道:“应该还没有。”
默言蹙眉,回头看着三斤:“应该?”
三斤道:“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详细属下更不清楚,只是王爷离开前特地交代,一旦您出宫,请立即赶往天险关。”
“他不在京城?”默言很惊愕。
以萧尧现在的能力,要悄悄离开京城完全做得到,但也还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
这片天下就是一块美味可口的大蛋糕,盯上的人绝对很多,有能力分一块的也绝对不在少数,一旦现在就被人发现他剧毒已清,有与群雄角逐天下的能力,谁又会放过他?
说句不吉利的话,一旦被发现,仅有暗势和财力的他必定成为众矢之的,首当其冲变成群攻对象,而他至今为止拼下的一切,也只要一夕之间便能被那些豺狼虎豹瓜分殆尽,自此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苟延残喘那么多年,甚至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义无反顾不折手段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他,舍得去冒这么大个风险?
三斤道:“眼下应该是在天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