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反思完自己,又忍不住想,没准儿是阿姨长得不符合周津塬审美,换成苏昕,周津塬可能就温柔地说“小昕,来告诉我,那个赵想容怎么欺负你”。
不管怎么说,她慢慢接受周津塬和苏昕在一起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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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昕这学期的成绩,一落千丈。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异样目光。而她看不进去书,最近的随堂考试里,老师要求背的课文,苏昕一点都看不进去。下课的时候,苏昕手机响了。邻居通知她,苏母在楼梯间晕倒。
苏秦也被紧急找回来。两人在走廊里等着,苏秦有点恐惧,问姐姐该怎么办。苏昕摇摇头,脸色苍白。
幸好苏母没事,苏秦在病房里陪着母亲。
苏昕独自走出来,医生一般不会建议,50岁往上的病人做肾移植。苏母今年48岁,经过几年的透析,每天吃不少药,记忆力都隐约出了一些问题。就算接受肾移植,后期也需要非常精细的保养。苏昕一直在犹豫着。
孟黄黄在医院楼下,她开车把苏秦送来的,正托着腮看着手机。
涂霆今天发了微博。转发代言的头发定型啫喱广告,以及一张自拍。孟黄黄放大图片,准备找茬骂涂霆,旁边有人咳嗽了声。
苏昕低头看着她。“你就是……我弟的朋友。”
孟黄黄望着苏昕,她想到别的事情:“你千万别来找我闹,我也不知道,自己相亲的居然是那个周什么的!”
苏昕脸微微一白。她忽略这话,轻声说:“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很多事情麻烦您照顾。他现在想当艺人,您如果能关照他,这最好,如果不能,就让他自生自灭,看看社会险恶吧。我就希望您不要借钱给他,不要让他喜欢上那种奢侈的生活。我和苏秦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孟黄黄随口问:“你妈现在怎么样?”
苏昕刚要回答,却眼尖地看到,周津塬双手插兜,沿着隔壁的小道匆匆走来。
医院很大也很小。苏母每一次来医院做透析,必定提苏秦和周津塬的名字。周津塬被迫从其他护士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周津塬也看到了她们。他早就忘记孟黄黄,对短发的苏昕也没印象。他面容冷淡,准备直接从她们身侧走过去。
孟黄黄又说:“你还和赵想容的前老公在一起吧,他叫周什么来着?他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你找找他帮忙。”
周津塬眯了下眼,在主路掉头走过来。
微风,吹拂着苏昕的短发。苏昕垂着眼睛,无声地想躲在孟黄黄这边,结果把她手机撞掉。
孟黄黄准备要捡,有一只手,已经提前帮她捡起来。
孟黄黄的手机停留在涂霆的照片。周津塬低头盯了那照片快二十秒,目光闪动。
他把手机还回来时,轻声问:“这男的很有名么?”
孟黄黄很乐意在各个场合里黑涂霆:“你说涂霆?他就是个没演技、没唱功,跳舞也特别土的小鲜肉。你要追星吗,千万别粉他!我就是他的黑粉,纯黑粉。”
她边说边打量着周津塬。孟黄黄觉得,周津塬的皮相真正不错。只可惜他年纪太大,又离过婚,性格也冷冷的不好接近。
对方居然对她赏脸一笑。周津塬淡淡地说:“这男的,就是赵想容的新男友。”
这一次,换了孟黄黄沉默了二十多秒。
她说:“谁,你说谁?涂霆?你说的是涂霆吗?赵想容的新男友是他?怎么可能,她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和涂霆交往的,她和涂霆?我前几天见到她,她身边跟着的是其他男人?!她又换男朋友了吗?她新男友是涂霆?我的天啊,赵想容到底怎么做到的啊?”
苏昕和周津塬的脸色都不好,一齐冷冷地看着她。孟黄黄早忘了还要接苏秦回去,失魂落魄地直接飘走。
晚上的时候,周津塬开车将苏家姐弟和苏母一起送回家。
苏秦坐在前排,苏昕陪着母亲坐在后座。
周津塬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苏昕的模样,还是初见面的模样。他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局促地把自己裹在那层衣服里,他感觉她像迷雾里的一盏灯,但那一盏灯火很快熄灭了,而这盏灯火存在的意义,只在于周津塬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迷失了。
周津塬转过头对她说:“待会下楼一趟?“
苏昕正要扶着母亲上楼,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周津塬面色不改:”就今晚,我等你。“
苏昕收拾家和帮母亲擦拭身体。她磨磨蹭蹭直到凌晨一点多。推窗往外看,周津塬的轿车依旧停泊在外面,亮着灯。
苏昕在苏秦和母亲古怪的眼光中,隐约有点不自在,又有点自得。这是她第一次让周津塬等她。
苏昕走向他的时候,周津塬站在路灯下,正打量着自己的这款奔驰车,黑影照着他的肩膀。
“我当时买这辆车,等了十个月。车税还没这么高。”他回头告诉苏昕,“时间确实过得太快。”
周津塬的姿态很悠闲,语气也完全不着急,他今晚留了一晚上时间,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
苏昕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话的意思,她只是看着此刻的周津塬。男人姿态大度平和,不是那天冷酷得违反人性,抬眸看人时弄得全身冰冷的人。
苏昕心里有了些底气,她问:“你是想来找我道歉的吧?”
周津塬看着短发的苏昕,他没说话。他根本无话可说。他很清晰地感到,苏昕的吸引力就像那剪掉的长发,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过了会,周津塬问她:”你和我,我们之前的关系是在谈恋爱吗?”
苏昕今晚让周津塬等了这么久,她的气其实消了,听他这么说,横竖脾气发不出来。
“那,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不能随便剪掉我头发吧?”说完这句,苏昕的脸稍微红了,又疑惑地说,“津塬,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生气了?还是你那天不舒服?你那天,真的很可怕。”
黑暗里,他试图再次把许晗的脸和她的重合,但是,两张脸都已经模糊了,变成了一种四不像的玩意儿。
苏昕担心地走上来:“你还好吗?”
她听到周津塬清晰地说:“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
周津塬继续说:“结束吧。至于之前那些钱,你不用着急还。先照顾你母亲的身体。”
昏暗的灯光下,苏昕的脸一点点红起来,每次提到钱,她都一副很头痛又很无措地样子。
她茫然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周津塬笑道:“怎么,你的耳朵也出现问题了吗?”
苏昕呆呆的。她只觉得一口巨大的锅压下来,她无处可逃。突然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对赵想容说的,如果周津塬要分手,她绝对不会纠缠。
过了会,苏昕颤抖地说:“你看着我。”
周津塬其实一直在平静地看着她,他感觉就像对着只白猫,它无辜又脆弱。可是,他什么也给不了——除了这辆旧奔驰。他决定卖掉这辆旧车,卖掉车的钱,会赠给苏昕的母亲看病,也算是对这段关系的善始善终。
不过,周津塬的善始善终永远只针对他自己。
苏昕颤抖地说:“我妈都病成这样……”
周津塬看着她:“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母亲已经生病了。”
“我的生活被你搅得一团糟,你现在想放弃我?”苏昕像是听不见,一种厌恶和愤怒涌上来,撞得她胸口发疼,“你又要相亲了吗?是哪家的富贵大小姐,还是什么更配得上你地位的女人?毕竟,周医生你这么饥渴,离完婚后就要相亲,你一天都不能缺女人!怪不得,怪不得赵想容之前来找我……我懂了,你们夫妻俩现在又要和好了,我就是你婚姻里的玩物吗?”
周津塬一挑眉,不知道赵想容找过苏昕。略微沉默,他才回答:”我没想过要和赵想容复合。我……现在还没来得及想过这些。”
苏昕的心更刺痛:“但是你等不及想和我分手?”
周津塬沉默片刻,他说:“倒也不一定非要分手,就看你怎么定义这段关系。”
苏昕看着他,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们之间是恋爱,他们今晚分手。如果他们之间是生意,周津塬在等她提出其他的要求。
至于她的母亲重病,周津塬不在乎,他甚至不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苏昕想起他剪掉她的头发,他表情那么漠然,直接果断就剪下去。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他自己严密的逻辑体系,非常心硬,几乎是无可救药……这男人冷情冷肺如此,她最初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苏昕想到她衣柜最下面赵想容的红裙,她曾经发誓,不会变成赵想容那样不知进退的女人。如今,她被周津塬的态度逼到极致。
“是因为许晗吗?还是因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她想说话,但喉咙干涸。
周津塬什么也没说。
过了很久很久,苏昕身后的门突然打开,苏母下来找女儿。
她大声地问:“昕昕,怎么回事?是不是周医生不要你了?你跟着他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他这样就是白眼狼,天打雷劈!哎呦,我好命苦啊,唯一的女儿被人骗。”
苏昕的泪水一下子憋回去,她狼狈地把母亲往里面推:“妈,妈,我们没事,回去说,回去说。”
她母亲气喘吁吁地问:“是不是周医生欺负你了?我跟你说,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二天就去医……”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眼睛看着前方。
苏昕也回头,周津塬撑住门,他看着她们。“我问了同事,你母亲的情况,不太适宜肾移植。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母亲需要□□,我会帮你们家问问。”他低声说,那冷淡表情在苏母和苏昕眼中像鬼影。
周津塬说完后,把门轻轻地带上,开车走了。
回到家,周津塬洗完澡,又准备去医院查房。
他每年会赶在暑假青少年矫正脊椎的高峰期,休完上一年的年假。赵想容以往总是催他休假,她觉得,两人应该多一点时间去相处。而周津塬都会很不耐烦,和她相处,是比写论文更浪费头脑的事情。
今年,周津塬不仅写不出论文,离婚所带来的那种快乐,也已经走到边际效应的尽头。
周津塬再回父母家,是因为他爷爷明天过寿,他母亲特意让人来医院把他堵住。
他这几天没刮胡子,头发长了,就像在荒岛待了半年的落难船员。明天去探望自己爷爷,周津塬就在下班路上的酒行,随便买了一瓶红酒。去年这时候,赵想容可是提前半年,送了足金炼造的金猪。老太爷很高兴,直接在寺院前摆着。
吃饭的时候,他除了动筷子 ,什么也没说。
周津塬父母沉默地看着胡子拉渣的儿子。
周家的小辈从政,经商乃至到演艺圈,干什么的人都有,但三辈人里,确实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医生。
周津塬以往读医学院和当住院医生,这儿子就等于在地表彻底地消失,谁也找不到。
过了会,周母试探地开口:“怎么瘦了。现在家里有人做饭吗?”
周津塬懒得多说的样子:“吃食堂。”
周老爷子是很火眼金睛的:“后悔了吧?”
周津塬微微冷笑,声音有点沙哑:“我后悔什么?赵想容以前在家也没给我做过饭……”
他自己止住了。他父亲都没提赵想容的名字,他反而解释那么多,显得多此一举。
周母继续关心地问:“你现在的女人给你做饭吗?”
周津塬把西兰花放进嘴里,撒谎时神色从来不停:“偶尔做。”
周老爷子又无风无雨地开口:“赵想容现在交了个男友,是个明星。”
周母也听说过了前儿媳的八卦,她蹙眉说:“这赵想容肯定就是个闲不住,以前就四处玩——你俩现在还有联系吗?”最后一句是问儿子。
周津塬平淡地回了句:“能让我清静吃饭吗?”
周母不放过儿子:“人家赵想容还知道找个年轻的,你找的那个,听说家里总有人生病,别是什么遗传病?你是医生,很多事情自己想清楚。”
母亲不停地说话,周津塬忍耐地说:“赵想容的身体更不好。”
周母瞪着儿子。周家能忍赵想容已经是极限,何况,周津塬以前和赵想容斗法,他俩每次回来,一个赛一个的精神。尤其是赵想容,珠光宝气地往那里一坐,非常提气,就是艳压其他家的媳妇。
周津塬倒没这么爱打扮,但是他穿邋遢了,赵想容绝对不放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