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她挑的,事是她跟的,可这妻子是给他娶得,他权当成孝顺母亲的事情来做了。
她若真缺他这份孝心,早逼着他成亲生子,哪里还要这样精挑细选,观他喜恶?
贤太妃一生跌宕,许多事早已有了不同于年轻时候的看法。
为了她这个母亲,他早早入伍一路拼杀,护住怀章王府尊荣的同时,也撇下了所有的少年情怀,变得坚硬冷漠。
有时候,她甚至期盼这孩子能如别家少年郎一样,期期艾艾道出自己心中真挚简单的喜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如何安排,他如何接受,端足了局外人的姿态。
“你走,瞧着闹心!”贤太妃忽然生气,甩开他,自己揣着手手回屋了。
卫元洲孤单的站在原地,心中纠结多时的男儿心事,终是没机会向母亲提起。
樊刃:哎……
镇远将军府。
舒清桐回府后,沐浴更衣请大夫很是忙碌,舒宜邱一直站在她的院子里等着教训她。舒老夫人心疼护短:“
你妹妹掉水里,你不心疼,还要训斥她,这是什么道理。”
舒宜邱气的手抖,他也想问问,她今日那番张扬的打扮出现在琼花苑,又是什么道理!
舒易恒抢先解释——都是误会,外头传的都是假的。他甚至大胆猜测,定是八妹今日太出风头,惹了安阴嫉妒,惨遭毒手,幸而有郑世子拼死相救,他们非但不能被谣言所惑,还应该登门道谢!
听到安阴的名字,舒老夫人的神色淡了些,轻轻点头,去与老将军说事,让他们守着清桐。
舒宜邱气得不轻,沉声道:“为了讨好你的未来大舅哥,连底限都没有了吗!”
舒易恒理直气壮:“我未来大舅哥的人品,毋庸置疑!”
舒宜邱是向太子告假回来的,不能耽误太久,他懒得搭理老六这个蠢货,直接去找清桐。
舒清桐沐浴更衣后,坐在妆台前梳头。
目光触及唇瓣时,只觉得两颊发热,白日里男人的力道好像还有残存。
铜镜中陡然多了张死人脸,舒清桐梳子吓掉,猛地转头:“作甚?”
舒宜邱简单直接:“今日的事,你要如何交代?”
舒清桐眨眨眼,恢复往日的淡定,了然“喔”了一声,捡起梳子:“我自会向王爷交代,其他人,不必理会。”
舒宜邱深吸一口气:“我就是问你,要怎么交代!”
太子今日看足大戏,回宫时脸色复杂,将他与郑煜星都打发回府,虽未言说,但显然是要他们各自带一个解释回去。
“琼花玉宴总共三日,明日王爷若出席,我亲自向他解释。”
舒宜邱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明日还要去?”
舒清桐理顺发丝:“为何不去?”
舒宜邱认输点头:“好,你去,若能解释清楚自然最好,但你必须答应我,明日不可穿成那样!”
舒清桐又想起郑煜堂那副沉稳尽碎,满脸动情的样子,低头抿出一个甜腻的笑,初陷爱恋的女子,无论年岁大小,理智多会离家出走几日。
舒宜邱吓得后退一步:“我在与你说话,听见没有?你做什么笑的如此诡异……”
舒清桐慢慢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全无平日的冷艳淡定,冲着长兄忽闪忽闪,声线在浓情蜜意中泡发,是个柔柔的可爱音:“噢——”
舒宜邱再猛退一步,撞翻脸盆架,水流满地,婢女们慌忙收拾,房中一片狼藉。
舒清桐端坐其中,眉目含笑,十分安详。
舒宜邱重咽口水,“你、你要不要请个大夫……”
……
琼花玉宴第二日,就在众女兴致勃勃议论昨日之事,打赌舒清桐再无脸面出席抢风头时,舒清桐一身雪青色骑装大方临席,这是她惯常的装扮,简单爽利,透着冷艳风姿。
众人眼神有意无意扫向她,不免私下揣测,昨日那个舒
清桐怕是撞了邪,今日才是正常的。
忠烈侯府已经到了,郑煜堂今日明显比昨日心不在焉,无论屈思远怎么蹦跶挑衅,他都全无兴趣与他多说半个字,眼神总会偏向园子入口。
待终于见到,他心中一甜:认真打扮了好看,随意打扮更好看,不愧是她。
舒清桐入园后下意识望向论政台处,见到那道清俊身影时,发现他也转头朝着这边,不由轻轻咬唇,眼底浮笑:昨日尝着甜,今日看着就甜,不愧是他。
郑芸菡从早上出门起就被兄长拘着扣在身边,唯恐她再乱来,此刻,她亲眼目睹兄长与舒姐姐遥遥对望,哪怕只是一眼的时间,兄长的模样,足够她汗毛倒数。
往日那些夸张的戏本子,越是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人,越是能在特殊的契机下天雷勾动地火。
昨日他们二人相拥在水里滚了一圈,难道……勾了?
郑芸菡的心渐渐不安,不能啊,王爷怎么办啊……
琼花玉宴第二日,园中安排了许多节目,其中就包括马戏,幻戏和杂耍,都是顶好的班子,平日里花钱都难买得一席。
来客尽数入座,郑芸菡与郑煜澄换了位置,挨着郑煜堂。
郑煜堂察觉,淡声道:“作甚?”
她:“这里看的清楚。”
郑煜堂眼神微动,不再往那处看。
不多时,太子和怀章王来了。
连着两日来,换在平常,旁人只觉是给安阴公主面子,但此刻,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往舒家和郑家两头看,他们对这种尴尬的场面很是期待!
太子今日对皇叔很敏感,唯恐他碍于自己年纪大身份高,昨天的事情不爽也只憋在心里,仅仅见卫元洲入园后往舒家那边看了一眼,便立刻让人把舒清桐请到了卫元洲身边坐下。
卫元洲:?
舒清桐:?
郑煜堂:?
郑芸菡心中大喜,差点当场拍手叫好!
太子英明!
今日的局面,最好就是王爷身体力行的对舒姐姐亲近有加,只要他的态度坚定,婚事就不受影响,一方将军府,一方侯府,一方王府,若都大方坦荡,摆出清者自清的姿态,即便有心之人想要造谣生事,太子会第一个弄死他!
太子安排好,安阴也到了。
她今日并无艳丽打扮,一身雪白绣花裙,搭配银色发饰,被断弓弹过的脸上挂着面纱,走的是个仙气飘飘的路子。
她言语带笑,态度热情亲和,好像未受昨日之事影响,只在看到舒清桐紧挨皇叔落座时,心底一沉。
她飞快看一眼郑煜堂,见他面无表情的饮酒,心底略有几分算计。
事已至此,什么儿女情长,谋事之夫,都得先放一放了。
想当怀章王妃?
下辈子吧!
马戏表演很快开始了,郑芸菡原本还在担心大哥的事,结果看到马上的人
凌空跳起翻了一圈再落座,立马嗷嗷跟着拍手。
一派热闹中,郑煜堂死死捏着杯盏,望向怀章王那头的眼神淡漠酸冷。
舒清桐发觉,刚看过去,他又移开目光。
卫元洲佯装看表演,心中门清。
上回宫宴,他全程看完了这二位月下谈心,昨日之事,他心中大略有了个猜想。
此刻见这二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他更加肯定猜想,唇角扬起一个轻松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扎眼的身影鬼鬼祟祟溜到了忠烈侯府的坐席。
卫元洲刚刚露出的愉悦表情,顷刻间凝固,降温,直至冰冷。
“郑姑娘!”郑芸菡正看得起劲,身后挤进来一个声音。
郑煜澄和郑煜堂拧眉望向这个忽然出现的人,面露不悦。
郑芸菡扭头,见一身月白袍的舒易恒笑容明朗,笑道:“舒公子?有事吗?”
舒易恒眼中只有她:“你喜欢马戏吗?我经常看,可以跟你讲他们的表演秘诀,边听边看更有意思。对了,你喜欢骑马吗,我在城郊的马场养了几匹,可以赠……”
咚!
郑煜堂手里的杯盏重重放在桌上,险些震碎。
他冷着脸转头盯舒易恒,“可以什么?”
郑煜澄微微一笑,声线温润有礼:“观舒兄腿脚不便,还是不要这样走动,若是被人踩到就不好了。”
舒易恒早料到如此,正准备厚颜无耻的说一句,“那我就坐在这里不走动了”,一旁忽然冒出个声音——“菡菡!”
池晗双喜欢马戏,更喜欢和好友一起看,她将兄长赶走,腾了个位置:“来呀!”
郑芸菡灿烂一笑:“舒公子不便走动,坐我这里吧,我去那里!”说着猫腰起身。
郑煜澄细心帮她理裙子,嘱咐道:“不要在池家面前失礼。”然后望向一脸僵硬的舒易恒,语气陡然冷下来:“坐吧。”
舒易恒表情僵硬的坐下来,只觉得周围忽然变冷。
一左一右两位公子都不理他,舒易恒忧心忡忡的想:未来舅哥们,是不是不太喜欢他啊。
……
马戏正精彩,舒清桐忽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元洲看她一眼,自鼻子里哼出一个冷音:“嗯。”然后起身离开。
舒清桐紧随其后。
郑煜堂眼神一动,跟着起身。
太子一直关注皇叔,见他与舒清桐单独离开,心中大喜:有戏!
安阴冷笑,眼神一转,发现郑煜堂也不见了;她眼中闪过厉色,招来下人侧首低语。
卫元洲与舒清桐选了个僻静之地。
“何事要说?”
舒清桐默了一瞬,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小女之言皆在其中,求王爷细读,多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