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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眸乌黑如墨,灯火灼灼,水汽迷蒙,描出他一双风流的丹凤眼,高华冷淡,却深深沉沉。
  苏遥怔了怔,便小声:“我没有躲着你。”
  傅陵声音低沉,似乎微含委屈:“你别不理我。”
  苏遥一顿:“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也没有生气。”
  那就是生气了。
  傅相的阅读理解极其优秀,哄人技术更加一流,复缓和声线:“我做错了什么事,我还可以改吗?”
  他低声下气地把话递给苏遥,苏遥却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喝醉又断片是人之常情,这能怎么改。
  忘了就是忘了的。
  ……再说了,好好穿着衣裳,苏遥都不好意思说“我们互相亲过一口”,这寸缕未着,苏遥更加开不了口。
  他默上一会子,只好道:“我没有生气,傅先生别多想。”
  顿一下,还是补上一句:“傅先生日后少喝些酒吧,对身体也不好。”
  水汽朦胧,池中静上片刻。
  傅相悄悄地舒上一口气。
  瞧这个语气,应当是真的不生气了。
  但听起来,确实是因为他喝醉酒做了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呢?
  大鸽子不记得,苏遥也没有告诉他。
  于是傅鸽完全不知道自个儿错亿。
  毕竟苏遥难得主动一回,一主动便是一口亲亲,鸽子还给忘了。
  这若是知道,傅相得把肠子悔青了。
  所以还是不知道得好。
  无知的傅相开心中。
  因为和美人共浴中。
  水雾蒸腾,窗外的风雨飘飘洒洒。
  池中这般静上片刻,苏遥便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
  就算抱过许多次,也是隔着衣服。
  这般……
  水流浮动,苏遥耳尖微红。
  他稍稍垂下眼眸,便瞧见傅陵一伸手:“怎么把这个也拿出来了?”
  傅陵从水中捞出一条刻工精巧的漂亮小鱼,木头的,圆眼睛大尾巴,像个小孩家的玩具。
  苏遥瞧一眼,耳尖愈发红。
  原是他来时笑上一句:“可惜如今没有小鸭子。”
  苏遥说得是泡澡时玩的橡皮小黄鸭。
  孟管事却听见了,只与他道:“有的有的,我给苏老板拿出来。”
  苏遥好奇,便见孟管事抱出一大盒子木雕玩具。
  瞧着有些年头,但颇为干净整齐。
  小鲤鱼,小乌龟,呆头鹅,大小鸭子……许多样式。
  孟管事笑道:“是公子小时候做的玩意儿,后来送到别院收起来了。苏老板尽管玩。”
  这木料极轻,放在水面上,便漂得稳稳当当。
  苏遥方才挑上几个,往汤泉池中一放。
  没想到大鸽子会来。
  苏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瞧上去好看来着。”
  傅陵一手仍握住他,只拨拉拨拉水,把余下几只拢过来,瞧向苏遥:“最喜欢哪一个?”
  面前尽是精巧的小玩意儿,苏遥挑挑拣拣,笑道:“都喜欢。”
  傅陵拿出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我最喜欢这个。”
  苏遥望一眼,蓦然便想起傅陵送他的那一只。
  是一对来着。
  苏遥与傅陵离得这样近,此时此刻念起,不由整颗心都扑通扑通。
  傅陵瞧出来了,也多不多在此事上逗他,又捏出一只圆滚滚的大猫:“这个也好。”
  苏遥瞧一眼,又仔细看了看:“诶?这只与桂皮有些像。”
  傅陵笑笑:“差不多就是照桂皮的模样雕的。”
  苏遥点个头,又奇怪:“差不多?”
  傅陵挑下眉:“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苏老板愿意听吗?”
  傅陵的眸光幽深,却又仿佛能一眼瞧入人的心底。
  苏遥愣上一下,不由点点头。
  第74章 汤泉(二)抱抱
  苏遥对傅陵,略微有些好奇。
  按照他的脾性,对于普通的生意伙伴,或是普通的邻里朋友,并不会想去了解太多。
  甚至旁人说,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但对于傅陵,稍微有些不同。
  这分不同,他也有些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
  但他并未阻止自己。
  他想知道关于傅陵的事情。
  出于礼貌教养,苏遥不会主动去打听;眼下傅陵既主动要说,苏遥自然是非常想听。
  上回的庙会,只说过一些,就被打断了。
  水汽迷蒙,傅陵一手握住苏遥,一手把木雕的大猫拿给他看:“你方才说这猫长得像桂皮,是很像,但并不是它。”
  苏遥仔细瞧了瞧:“比桂皮看上去小一些。”又补一句:“也比桂皮瘦。”
  傅陵点个头,浮起些淡淡笑意:“它叫八角,是我养的第一只猫。”
  苏遥并未多言,只听傅陵继续往下讲。
  温泉水咕嘟咕嘟地自龙头处冒出,傅陵微有感喟,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些事情:“傅家原本是不养猫的,这是傅老侯爷送我的。”
  他转过头:“你还记得,上回庙会时我说,我想做个木匠么?”
  苏遥点点头,又低声道:“你说,傅老侯爷和你吵了一架。”
  傅陵顿了下,却勾起浅浅笑意:“他还把我打了一顿。”
  苏遥略一紧张,便察觉傅陵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当时闹得很大,分明是年节下,整个府上却都因此事鸡飞狗跳的。我很生气,他也很生气,大吵大闹许多日,最后他把我打了一顿,我一连烧上许久,才消停下来。”
  苏遥微微蹙起眉头:“冬日里发高烧吗?”
  傅陵却又笑笑,低声道:“其实前后也只烧了两三天。我不想见人,又正在气头上,故意让大夫这么说的,倒把府上吓得够呛。”
  “但我卧床不起,傅老侯爷也没有理会我,依旧是把我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换了。我心情不好,身边又皆是陌生面孔,整个年节下都在赌气,连门都没出。”
  傅陵面上虽有笑意,但苏遥却觉得,鸽子的心情并不轻松。
  若是年岁不大,身边之人,大都应是从小就与他在一处,乳母小厮,说不定比老侯爷陪着他的时候都多。
  突然被换走,任谁都会心下难过吧。
  傅陵似乎轻轻舒一口气:“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是年岁小,人在气头上,便不管不顾。反正最后也是我服软,那为什么不一早就认了呢?”
  苏遥尚未开口,便听得傅陵语气一转:“不过,若是早认了,也就没有这猫了。”
  苏遥大概明白一二:“傅老侯爷送你……是为了哄你开心?”
  傅陵挑下眉:“也不知是听了哪位同僚的好建议。我和他一个月都没见面,我还病着,他也不来看我,却送来只猫。”
  傅陵还记得,当时寒冬腊月,他歪在榻上看话本,小傅大人却一掀帘帐,给他抱来只毛绒绒的大橘。
  准确地说,是小橘。
  圆头圆脑,乖巧地趴在小傅大人怀里,大眼睛乌亮乌亮。
  京中那段日子时兴养猫。
  哪家高门的贵妇寻得一只花色罕见的漂亮猫,能在社交聚会中,收获一大票艳羡的目光。
  不过傅侯夫人生性娴雅,最喜欢养花养鸟,猫与鸟难以共存,便没有赶这个时髦。
  傅老侯爷虽是文臣,却曾长年任职边塞,久与军中打交道,染上一身刚直,更瞧不上这些奢靡作派。
  傅家从不养猫,傅老侯爷却送他一只顶漂亮的猫。
  小傅大人趴在榻边:“哥,老爷子惦记你,又拉不下脸来与你讲和,这是变着法子哄你开心呢。你什么时候愿意出门见人?”
  又抱怨一句:“你不出去,年节下迎来送往,亲友长辈,全是我一个人在应付,好没意思。”
  傅陵回了他一句什么,如今已记不大清楚了。
  反正左右也是他妥协,老侯爷送不送猫、讲不讲和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