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径直下了楼,往家里走去。曲扬波说得对,指挥员不能带着情绪上前线,他现在需要冷静。
回到家,王阿姨刚刚做好了饭,她意外道:“哎呀任队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都没做你的饭。”
“没事阿姨,我不饿。”
“你等等,我再炒俩菜。”
任向荣正在看电视,瞥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回来了?”
“前段时间忙,这不抽空就赶紧回来看看你吗。”任燚冲着任向荣微微一笑。他现在每踏进一次这个家门,就好像掷一次硬币,他不知道会碰到一个正常的父亲,还是一个病人。
幸好,今天他爸是正常的。
任向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中队有事儿吗?”
“都是琐碎的,没什么大事儿,扬波处理呢。”
“哦,小曲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小曲这孩子不得了,聪明,情商高,像他爸,以后肯定走得高。”
“是啊。”任燚坐在任向荣旁边,只是这样闲聊几句,他就感觉心绪慢慢平缓了下来。
这是家的力量。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吃完饭,王阿姨去收拾了,任向荣跟任燚继续聊中队的事儿。任燚一度有对任向荣倾诉的欲望,他的烦躁,他的愤怒,他的困惑,他的不甘,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说,可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早已经是个大人了。
但任向荣有所察觉:“任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真没有。”任燚笑了笑,“就是成天写报告,写得我脑子疼。”
“哦,我也不喜欢写报告,但你是干部,这是必须的嘛。”任向荣笑了笑,“你呀,知足吧,你们现在写报告还能用电脑,我们早年都是手写的,我宁愿一整天训练都不愿意一整天写报告。”
“我也是啊,烦得要命。”
“哎,给你看看我当年写的报告。”任向荣指了指电视柜,“里面那些纸盒子你拿出来。”
“哦,你的宝贝。”任燚走过去打开电视柜,看着好几个老旧的鞋盒:“哪个呀?”
任向荣道:“不记得了,都拿过来吧。”
任燚把几个鞋盒都抱了过来,放在茶几上。
任向荣打开了盖子,里面全是有年头的资料,泛着岁月的黄,装了满满的一盒,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你看,当年的格式跟现在不太一样,这都是复印件或者草稿,原件在消防局存档了,后来就变成电子的了。”
任燚拿起来看了看,嗤笑道:“老任,你这字也太丑了,谁看得懂啊。”
“怎么就看不懂了。”任向荣白了他一眼,“我当年写的报告还被当过范例,让各个中队学习呢。”
“是你当了大队长之后吧。”
任向荣笑骂道:“滚。”
任燚又翻开了其他鞋盒子:“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你的相册。”
当打开第三个时候,里面果然装着几本厚厚地相册。
“是啊,你小时候都看过吧。”任向荣拿起一本相册,随手翻开,“这个照片,哎呀,哪年照的来着。”
任燚看了一眼,是一张任向荣靠在消防车上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自己还年轻。
任燚也拿起一本,慢慢翻看起来。有些照片他小时候看过,有些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当翻到最后一页,塑料膜之间夹着的不是胶片冲洗的照片,而是一张从报纸上裁下来的黑白照片。画面上是一个灰头土脸的消防员,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俩人都没有看镜头,显然是一张抓拍,但小孩半边侧脸依偎在消防员脏兮兮的战斗服上,构成了一幅触动人心灵的画面。
“爸,这是你吧?”
“这个……”任向荣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是,我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故啊,谁报道的,我怎么没印象?”
“上中学的时候你一直住校,可能你不知道。”任向荣叹了口气,“这个事故啊,真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