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赫连雄电话的时候,陈阳刚刚驱车来到柳青山家门口。
他倒是没想到,昨天刚刚答应了姜老,对方这么快就赶来华海了,不过由此也能看得出,他那位老友的身体,的确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现在陈阳正准备替柳青山治腿,为了节约时间,他就告诉了对方这儿的地址,让他们直接把病人送过来。
搞定一切后,陈阳怀揣着生生断续膏,走到了柳青山居住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道:“老班长,我来看你了!”
很快,屋子便被打开了,一瘸一拐的柳青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依旧穿着褴褛的衣衫,但他身上的精气神却截然一变,双眸炯炯有神,宛若直接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前几天陈阳的出现,给他早已陷入万丈深渊的生活,带来了一道希望的曙光,甚至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可能性,所以他重新振奋了起来。
而原本乱糟糟的屋子中,那些空酒瓶和泡面盒全都被清理干净,虽然依旧家徒四壁、逼仄幽暗,不过至少干净整洁了许多。
看到这些变化,陈阳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笑意,对着柳青山说道:“来,老班长,我今天就是来替你治腿的!”
“什么?!”
听到陈阳的话,柳青山的身躯猛地一震,激动地望着陈阳,声音颤抖地问道:“头儿,真的能治好么?在这里治疗就行?”
因为陈阳的那一身医术,是到了国外之后才习得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陈阳会医术的事情。
柳青山也没想到替自己治疗的,会是陈阳本人。
更加重要的是,在他看来,像自己这种粉碎性骨折的老伤,需要用到大医院里那些精密的仪器,在这斗室之内,怎么看都不像是治伤的地方。
不过下一刻,陈阳却自信笃定地说道:“老班长,你就相信好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陈阳打开了那个小药盒,柳青山只觉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其中似乎蕴含着许多药材的气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陈阳让柳青山躺在床上,将右腿裤脚管卷起,随后他用手指捻了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柳青山的右腿之上,然后在催动自己丹田中的内劲,帮助这药膏中的强烈的药力,顺着肌肤和血肉渗透进他的骨骼之中。
不多时,柳青山突然从喉咙深处闷哼一声,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流露出异常痛楚的表情。
“哦对了,老班长,用药的时候,药力会刺激你已经萎靡的细胞,从而让骨骼重新生长起来,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看到柳青山这幅痛苦的表情,陈阳心中却反而一喜,这就证明着生生断续膏已经起作用了,竟细胞和骨骼想要重新生长的话,其中的痛苦是常人难以体会到的。
陈阳一边说着,一边手中的动作也毫不停顿,行云流水,在柳青山右腿各大穴位上抹着药膏。
然而这一刻,柳青山却觉得自己的腿上,正在经历着火山口喷发出的岩浆的洗礼。
那炙热的力量,让他浑身绷紧,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青筋跳动,双拳捏紧,指甲抠进手心也浑然不觉。
好几次他都快要疼的昏厥过去,不过毕竟曾经是苍龙的战士,最终凭借着超人的意志力,咬牙挺了过来。
……
当初魏文东被北野翔打断了四肢,陈阳便曾经用这生生断续膏,替他治疗伤势。
不过想要治好柳青山的腿,难度却更加大,因为他的腿是两年前的老伤了,整条腿的细胞几乎已经彻底萎靡,就像是无根之水般,陈阳必须利用强大的内劲,重新激发他体内的活力。
而这个力量的把握,却非常微妙,力量小了,便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相当于是在做无用功,力量大了,此刻柳青山孱弱的身躯,却未必能够承载,稍不留神就会令他重伤。
所以陈阳根本不敢有所怠慢,不多时,他的背后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浸湿,心无旁骛,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消散,只剩下眼前的柳青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在这时,棚户区的门口,突然来了一辆庞然大物,正是郭正毅的那辆featherlite-vantare-platinum加大款房车,而在房车之后,还有七八辆奔驰,是给赫连家族的保镖乘坐的。
这棚户区内的巷道非常狭窄,别说房车了,就连普通的私家车都无法驶入,不过能够买得起轿车的,恐怕早就搬离这贫民窟了。
很快,房车的车门打开,赫连雄抓着那轮椅的把手,小心翼翼地带着自己昏迷的父亲走了出来,郭正毅则紧随其后。
后方奔驰车中的十几个大汉,也立刻下车护在他们的周围,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意外危险。
郭正毅这时才发觉,这些赫连家族的保镖,与自己高薪聘请来的退伍特种兵截然不同,身上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锐利气质,即使隔着一定距离,都让人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
他却不知道的是,这些保镖自幼便被赫连家族收养,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家臣,终生为赫连家族服务,当到了一定年纪或做出特殊贡献之后,便可以在赫连家族旗下的企业之中,谋得一份令人艳羡的差使,其家人的生活也全有赫连家族来负担。
所以说,这些保镖的忠诚度毋庸置疑,若是遇到危险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挡在赫连雄等人的身前,甚至为他们赴汤蹈火,悍不畏死!
这才是传承数百年大家族的真正底蕴!
正所谓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诸如赫连家族这样的顶级世家,其富贵之处在于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甚至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绝不是郭正毅这样的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然而下一刻,望着眼前棚户区那脏乱差的环境,郭正毅却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地向着身边的赫连雄问道:“赫连王爷,您是不是搞错地址了,那位神医……住在这儿?”
“地址不会错!”
赫连雄摇头说道:“这些奇人异士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有人隐居于山林之中,这位陈神医住在陋巷之中,也不算是件稀奇的事情!我们走吧!”
说着,赫连雄便推着轮椅,走进了小巷之中,郭正毅和一众保镖紧随其后。
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柳青山的家门口。
见到这简陋无比的环境,郭正毅犹豫了片刻,还是对着赫连雄说道:
“赫连王爷,这里的卫生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吧,里面想必也没有什么专业的医疗设备,老王爷如果继续在这儿呆下去,恐怕病还没治好,就先感染了其他的细菌吧?”
说到这儿,郭正毅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赫连雄脸上的表情,发觉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之后,大着胆子说道:
“赫连王爷,您找到的那位神医,该不会是什么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吧?”
另一边,赫连雄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父亲赫连城,年轻时候曾游历江南,结识了姜尚昆,两人一见如故,于是成了挚友,尔后赫连城又帮了姜尚昆几个忙,甚至可以说姜尚昆能够成为姜家家主,其中也有赫连城的功劳。
因此他们两家之间,也算得上是有些渊源。
前几日,当姜尚昆得知赫连城昏迷不醒、无数名医束手无策之后,便主动向赫连雄推荐一位神医。
在姜尚昆的口中,那位陈神医可谓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听姜尚昆说的那么玄乎,再加上国内外各大名医都对赫连城判下了“死刑”,赫连雄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带着自己的父亲赶到了华海市。
不过刚才电话之中,赫连雄听得出那位“陈神医”的年纪,明显非常年轻,再加上现在这脏乱差的环境,已经让他开始有些后悔。
如此大费周折却徒劳无功暂且不谈,若是真如郭正毅所言,他父亲在这儿感染了什么细菌,加剧病情的恶化,赫连雄恐怕都无法原谅自己这错误的决定!
……
这时,郭正毅又回头瞥了赫连雄一眼,只见他那阴沉着脸,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
“咚咚咚!”
突然,郭正毅走到了屋子前,伸手敲了敲门,同时开口道:“喂……有人么?陈神医住这儿么?”
而这时,陈阳正全神贯注地替柳青山治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赫连雄等人的到来。
另一边,郭正毅一连敲了大半分钟门,却始终没人来开门。
但他却发觉屋子里开了灯,明显是有人在里面,心中不由有些不耐烦,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高声大喊道:
“开门啊!里面有人没,赫连王爷来了,快给我出来!”
一边嚷嚷着,郭正毅敲门的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如同砸门般,拳头像是雨点般密集的落在本就单薄的门板上。
这样的大动静,一下子将陈阳从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听到门外的嚷嚷声,他的心中不由生气了一阵无名火。
现在对柳青山腿伤的治疗,正进行到非常关键的地方,容不得有任何打扰,稍一不慎,可能会让柳青山终生在轮椅上度日。
更何况他是冲着姜老的面子,答应姜老的老友治病,但是对方现在却像是催命似的,这种傲慢的态度让他心中有些不爽,眼底更是闪过了一抹阴霾,沉声道:
“聒噪!我正给别人看病,需要安静的环境,要么给老子闭嘴,要么滚!”
此言一出,场外众人脸上纷纷一变。
以赫连雄的身份,就算在整个华夏的范围,都是屹立于千万人之上的存在。
若是公开身份来到华海的话,恐怕就连唐东来这一方诸侯,都要奉其为上宾,试问他又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非但吃了闭门羹,还让他们要么闭嘴要么等!
另一边,看到赫连雄阴沉到极点的脸色,郭正毅的眸中闪过一抹戾色,知道赫连雄已经心生不悦了,疯狂地砸着门破口大骂道:
“喂……姓陈的,你搞什么鬼,我们诚心诚意来找你看病,你却把我们拒之门外,这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等你看病的是什么人么?赫连老王爷性命垂危,你还有心思替别人看病!要是因为你的耽搁,赫连老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件事休想善罢甘休!”
郭正毅越说越来劲,仿佛要将这几天来的抑郁之情全部宣泄出来。
不过,他若是知道一门之隔外的陈阳,就是让他陷入绝境的“幕后主使”的话,指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而屋子内,听了郭正毅这番话,陈阳本就不爽的心情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病人的生命是平等的。
无论病人拥有什么身份,是富豪高官也好,是贫民乞丐也罢,在医生的眼中,都是一视同仁。
就算他现在治疗的不是自己的老班长,而是另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绝对不会丢下手中的患者,趋炎附势去救治另一个权贵人物。
一念及此,陈阳含怒大吼道:“哼……我的地盘我做主!想找我看病,就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管你是什么狗屁王爷,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得老老实实排队!不遵守我的规矩,就立刻滚蛋!
还有……我的医术没有那么廉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到的!除了病人和家属之外,其他闲杂人等都给我离开!”
说完这番话,陈阳便完全无视门外众人的反应,强迫自己进入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继续为柳青山治疗起来。
……
另一边,门外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众人,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全都被陈阳那一通大吼给震住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陈阳的口气竟然如此狂妄,完全不将赫连雄等人放在眼中。
这要是在东北,光凭那几句话,就足以让陈阳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
郭正毅的脸上,更满是愠怒之色,转身望着赫连雄道:
“赫连王爷,这等猖狂之辈,想必也不会拥有什么高明的医术!我这就去联系华山医院的李院长,安排老王爷住院的事情,您看如何?”
听了郭正毅的话,赫连雄却迟迟没有出声,脸色铁青,眼角的肌肉不停抽搐,以他的身体为圆心,滔天的怒气蔓延开来,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为冰点。
郭正毅只觉得如坠冰窖,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底心涌入,直冲天灵盖。
沉默了许久,赫连雄突然对着自己的手下摆了摆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没听到陈神医的话么,他喜欢安静,闲杂人等全都给我退去!”
此言一出,那些保镖立刻会意,排成两列,整齐划一地走下了楼。
一旁的郭正毅见状,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赫连王爷……您该不会是相信那家伙的鬼话了吧?”
赫连雄闻言,低沉声音如闷雷般在场内炸开:“有些人狂,那是有狂的资格!如果这位陈神医能够治好了家父的病,那么我自然奉他为上宾,就算他对我再怎么无礼,我赫连雄绝无二话!不过——若是他治不好,哼……”
说到最后,赫连雄虽然并未将话说完,不过其中却蕴含着无穷的怒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赫连雄虽然不是天子,但是在东北,他当真如同“王”一般的存在,说一不二!
郭正毅知道,如果这屋子内那个“陈神医”,待会治不好赫连城的病,那恐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就在郭正毅思忖的时候,耳边却又响起了赫连雄不耐烦的声音:“你,留在这儿干嘛?”
“啊?”
郭正毅闻言,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结果赫连雄又用使唤下人的语气,道:“还要我再说第二遍么?给我退下!”
直到这时,郭正毅才明白原来这赫连雄是将自己,也当成了“闲杂人等”。
这种命令式的语气,让郭正毅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委屈,尽管论权势,他完全无法跟赫连雄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华海“前”首富啊!
不过,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在赫连雄的面前,他也根本不敢透露出丝毫,只能灰溜溜地朝着楼下走去。
此刻,柳青山的家门口,只剩下赫连雄以及昏睡在轮椅上的赫连城。
平心而论,赫连雄绝对不是什么温文尔雅之辈,能够成为东北王,坐镇一方,他留给许多人的印象,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他的朋友,会过的很好,不过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如果是其他情况下,有人敢让他吃闭门羹,他恐怕早就忍不住发作了,但是现在,关系着他父亲的生命,所以他也只得强忍着性子,等在门口,即使希望渺茫,依旧期待着奇迹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