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消息铃声接连响起,叮叮咚咚连成一串儿,消息联系人的备注是【新闻系的沈学长】
『哈哈哈,这个设计师简直笑死我了,采访之前居然要看我穿衣服的品位』
『我直接告诉他,我没品位,我的稿子也能让他没品位』
『我这暴脾气还治不了他了。』
『你有没有好好涂药?多吃点肉,表演系维持体型总不能让人当骷髅吧。』
黎粹右手不便,放下左手的勺子,神情专注地在回复框里打字,感官忽略了食堂门口涌进来的人群。
人群围拥的中央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森冷男人,后面激动不已的是金融系的学弟学妹们,再后面就是别的系里学生凑热闹。
没人敢上前和他搭话,都是步子放缓,跟在轮椅后面窃窃私语,观察天才的行事做派。
“学长都转遍一食堂二食堂了,怎么还不吃饭啊?”
“就你成天知道吃吃吃,总裁能来吃食堂?”
“那你说学长在找什么?”
“投资的商机呗。”
轮椅的行动轨迹有方向性,学弟学妹通通拿出笔本记录天才发现的商机,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商琛一点点靠近名动全校的表演系校花。
众多瞻仰商琛名望的金融系学弟学妹们不免失望,原来天才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黎粹回完消息,再低头吃饭只觉眼前有一道阴影,长睫轻颤抬起水眸,看到来人后,惊诧地瞳眸晃荡,樱口半张,米粒险些呛进气管。
她余光瞥向食堂里不少围观的同学,而后将餐盘向右边的位置一挪,打定主意装陌生人,不认识不知道。
“粹粹,你吃的太少了。”商琛眉峰紧皱,心疼她餐盘里只有绿菜叶子和半勺白饭。
黎粹顿时涌起一股把餐盘整个扣他脸上的冲动,然后对他大吼一声:用你管!
食堂不少同学都在偷偷往他们这边看,她只能板着脸,隐隐压下火气,又不露声色的挪了一个位置和他拉开距离。
结果听到前前后后的同学们都在底下偷偷议论。
“天啊,他们不会是在吵架吧。”
“我听说学长主动辞职回学校哎,不会是要和女朋友一起上学吧。”
“靠,真是惊天大八卦!”
第15章 【出气了吗】
校地下二楼停车场。
黑色劳斯莱斯的车后排,美艳张扬的姑娘紧靠车窗,扭头望向窗外,冷淡气恼的板起脸孔,美眸里是满溢的憎恶。
“你满意了。”黎粹冷言尖锐,指尖嵌进掌心,短短几个字就能戳穿男人的心。
商琛知道她恨自己恨的彻彻底底。
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食堂找她,让大众的眼神和舆论强迫她和自己出来,这行为实在太过卑鄙。
隔板升起,引擎启动,车子逐渐驶离停车场。
他心满意足的凝望身旁的姑娘,无论被她羞辱的难堪与否,即便听她骂自己也是别样的享受。
黎粹恼火至极,她被这一口气憋得双手微抖,咬牙切齿道:“商琛,你不要脸我还要。”
“粹粹,只是找你去公安局录口供。”商琛放软语气,试图安抚她此刻七窍生烟的理智。
黎粹听他无所谓的语气,气愤地扭过头死死瞪他,用力冲他大吼:“你根本不知道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和一个集团的总裁扯上关系是什么代价!”
“我已经辞职了,也并没有透露我们结婚的事。”他不理解这是什么发脾气的理由,女人生起气来简直可怕。
她气得纤薄双肩都在微颤,愤然问道:“你可以托人转告我,或者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今天全校同学都在盯着你吗?”
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能把她带出来,才能顺理成章的见到她。
商琛自知理亏,卑微地转过整个上半身,敛起墨眸面对她的怒气,这是他鲜有的难为情,低沉嘶哑的坦白了一句:“我想见你。”
啪——
一记清脆耳光扇过男人侧脸,顿时红肿遍布脸廓。
“谁要你想!谁稀罕你想!我根本不稀罕你想!”黎粹怒气冲冲的打完之后冲他高喊,根本不顾右手的伤,为自己出口恶气。
早该打了。
她重新活过来的第一天,这一巴掌就该结结实实扇到他脸上。
男人久久未动,脸上的烧灼感愈发强烈,他惊讶于黎粹纤柔身躯迸发的力量,她该有多气才会连伤都不在乎也要扇那一巴掌。
他的注意力却在她右手渗血的纱布上,忙扯下领带拉过她纤细的右手。
“放手!”
黎粹挣脱他掌心的桎梏,抗拒他的触碰,更抗拒他的好和殷勤,一切都抵不过植入心里的怨恨。
“出气了吗?出完气就别动了。”商琛顶着被扇红的俊脸,拽住她伤口崩裂的右手,轻轻扯下染血纱布,再把领带绕在她手上。
暴怒之下是剧烈喘息,她气都喘不匀,低眸冷淡地看着他为自己绑领带,红唇轻启,声声质问:“有意思吗?”
商琛不假思索的答:“有意思。”
黎粹会报复,总比不屑于报复强得多,至少他还能感受到她炽烈坦率的情绪。
“你觉得我打你一巴掌就出气了吗?”不够,还远远不够。那地狱般的日子和折磨仍历历在目,她忘不掉。
他手上系结的动作温柔认真,墨眸掩去最后一丝光亮,沉声道:“再打,也得等你手伤好了。”
黎粹毫不犹豫抽回手,再次靠紧车门,扭头望向车窗外面,愤怒之后是绝对的冷漠平静。
旁边的男人仍在眷恋她柔滑手掌的温度,脸上的红肿逐渐汇成五个指印,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可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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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停在公安局门口。
黎粹率先下车也不等人,商琛驱动轮椅紧随其后。
路过群众看到他的脸都偷偷低笑,连警察看到他脸上的红肿都愣了愣,然后将他们领到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办公室。
办公室里,他们见到昨晚行凶伤人的白彦月。
那个瘦弱女人孤零零的蜷缩在凳子上,头发蓬乱,一夜之间形销骨瘦好像换了一个人,比之前黎粹见到的更加憔悴苍白。
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警察,看到商琛脸上五根指印也怔愣,才回神道:“两位好,我是负责这起行凶案件的何警官,请坐。”
黎粹在何警官对面位置落座,神色淡然的等待问话。
“请说一下你的姓名,年龄,户籍。”
“黎粹,黎明的黎,纯粹的粹。十八岁,北城人。”
何警官简单记录黎粹的基本情况后,询问有关她和白彦月之间的事,“你和行凶的白女士昨晚发生了什么矛盾?你们以前有过节吗?”
黎粹向警察坦率直言道:“她曾经冒用我的照片骗人。现在被揭发了,被她骗的那个傻子不管她和她儿子,她来求我,让我去找那个她骗的傻子帮帮忙救儿子。”
何警官听得有些糊涂,人物关系比较混乱,又问:“白女士的儿子和被骗的人是什么关系?父子关系吗?”
她潇洒的耸耸肩,对何警官实话实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
“哦,疑似生父啊。”
何警官由此作出推论,刚要下笔记录就被轮椅上的男人出言制止。
“不,不是,毫无关系。”
何警官被他突然插话搞得发懵,想起昨天半夜打的电话,询问道:“你是....商先生?”
他点头回应:“是。”
何警官又按照顺序询问:“你和白女士什么关系?当时发生口角的时候你在场吗?”
“在场。”商琛脸色阴沉,极不愿回答下一个问题,“我就是那个她骗的人。”
于他而言,承认自己愚蠢被骗比路人指指点点脸上扇耳光的印记更丢人。
何警官终于了解黎粹口里的傻子是谁,也大致明白商琛脸上的红印从何而来,将这出行凶伤人了解大概后,又向黎粹说道:“关于赔偿医药费的问题你可以出具医院收据,行凶人会拘留十五天。”
听到十五天,蜷缩在冰冷座椅上的瘦弱女人瞬间清醒,磕磕绊绊的跑到商琛轮椅旁边,哭肿的双眼周围已是一圈浓重黑青。
黎粹唏嘘白彦月一夕之间的变化,那个为了攀附上流社会不折手段的白莲花如今却成了行凶杀人的阶下囚。
但她并不同情白彦月的遭遇。
应该说,她巴不得白彦月也去死,尝尝那种血液骤停世界灰暗的死亡。
事已至此,白彦月依旧把商琛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坐在轮椅旁边泣不成声,“求你了,阿琛。我的儿子在等我,求你帮帮我....你不能让他有一个囚犯的母亲啊...”
过分倚靠一个家族的势力就是如此,白彦月不会经营,攀到上流社会也只是个空壳子。
商琛嫌恶不已的将轮椅挪开,以他的身份,运作一下从公安局消档案弄个人出去不算大事。
可他凉薄。
凉薄到对白彦月这个人没有一点一滴的可怜。
白彦月失去倚仗趴在地上,转头又楚楚可怜的去跪黎粹,抽泣道:“粹粹,粹粹,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占你的身份这么多年,粹粹,我都还给你,阿琛,商家,我都还给你。”
黎粹看着白彦月抽抽搭搭跪在自己面前,轻哼一声讥讽笑道:“你占着这么多年,你的阿琛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不用你还给我,这样的人我也不要。”
轮椅上的男人定定望着黎粹,突觉脸上掌印火辣辣的疼。
白彦月呆滞木然的看着黎粹脸上浮现的讽笑,这个女人见证过她追逐商琛多年,甚至连他大火之后双腿残废,她都情愿去冲喜。
“有些东西抢走,还都还不起。或许我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看清你这个骗子和被骗的傻子有多愚蠢。”
黎粹轻蔑俯视匍匐在地的白彦月,这样的女人曾经心安理得的霸占她的身份霸占了十年。
白彦月为了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是,粹粹,是我的错。可我儿子是无辜的,我儿子太小了,他还在找妈妈啊,求求你让阿琛帮帮我,让他帮帮我....”
“你儿子也不希望有个当骗子当这么多年的母亲。”
黎粹说罢拎起手包,在何警官的笔录签名留手印,潇洒的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