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开椅子起身,来到阴戾男人身边,声线极轻,道:“商琛,放手。”
男人见到她在自己身边,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松,但仍捏着商铮的喉咙。
恢复呼吸后的商铮咳了两声,扯着嗓子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掐死我!一个倒贴嫁进商家的媳妇也配在这里说话。”
他眸色锐利凶光大作,单手突地合力收拢死死掐住商铮喉咙,刚才还在叫嚷的中年男人面部颜色由红发紫,瞳孔已经开始向两边涣散,把住商琛胳膊的两只手缓缓无力。
“商琛,放手!”她见被他掐住喉咙的人快失去意识,慌忙把住商琛的手臂,“会死人的,你快放手!”
他转向她,手上仍使力,阴狠道:“粹粹,这种蠢货死了也清净。”
“掐死他有什么用?人家说的都是事实,你生气想要人命,少扯上我。”黎粹向后拽着他的手臂,拔高音量,“放手!快点放手!别在祖母面前让我难堪。”
商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使力向后一搡把中年男人甩在地上。
一边干着急的少年连忙上前查看父亲的情况,搀扶起刚从死亡迈回一只脚的商铮。
大爷爷抬起褶皱苍老的手,指着他们痛骂:“滚滚滚!都滚回自己家去,以后少来祖宅挑事!”
商老太太手持佛珠慢悠悠转圈,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快离开。
英俊凶戾的男人掸掸自己的黑西装,余怒未退的向两位老长辈颔首,拉起黎粹的手抬步向饭厅外面走。
庭院外的青石砖路走到一半,他西装内侧的手机铃声响,他让她先去车里等,自己则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黎粹独自站在大宅门口等待司机把车开过来,她并未把这顿饭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把笔记本和护照复印件转移出庄园。
劳斯莱斯滑至她面前,她前脚刚坐上车,后脚商琛冷面打开后车门坐到旁边。
他神情阴沉黑眸凝向一处,也不知是因怒气未消,还是因为刚才那通打来的电话。黎粹也鲜少主动与他交谈,隔板后面安静许久,他才伸出长臂勾住女人纤腰往怀里一带,下巴抵住她头顶发旋。
他很抱歉黎粹受到商铮的尖刺言语,沉声道:“对不起,粹粹,我会封住那些亲戚的嘴。”
“如果你所说的封口就是把人活生生掐死,那还是算了。”黎粹美目罩着浓浓厌倦,一字一句警告他,“别把我当成巩固你权柄的工具,商琛,你们家这些乱事儿,我不想掺和。”
他喜欢怀中女人的透亮,在她面前,自己完全不用伪装,刚才的确大半是因为商铮出言不逊,其余是因为不长眼的亲戚挡了道。
“我不喜欢有废物阻碍我的利益,而商铮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不会因为一个废物搭上人情和时间。”
“至少人家是正经做生意。”她看不上商琛那些手段,反问:“你呢?你都在做什么?经济犯罪和洗钱走私就够你把牢底坐穿。”
他音色磁哑附她耳侧,问:“那么想让我坐牢吗?”
“当然。”黎粹咬紧下唇,恨得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我做梦都能梦见你被枪毙的那一天。”
男人敛起沉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理解她,是他亲手把这个女人从光明人间抓回来,拖进这一摊污浊肮脏的烂泥里无法翻身。
他语气放低,牢牢攥住她的手心,“晚上陪我出去一趟,基金会的事情成了,要去祁市长家里走走。”
黎粹小性子一使,明艳面庞撇到一边,拒道:“我不去,和你们这些贪官奸商一起吃饭,我怕我消化不良。”
“吃吧。”商琛勾唇残忍的笑,“再不吃,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平常字眼后面的含义使人不寒而栗,女人后颈汗毛竖起,她阖阖眼才能勉强适应商琛带给自己的血腥,缓缓转达祖母的话,“祖母她老人家说,不准你再利用祁希冉,那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以最狠戾的姿态游戏人间,是这场游戏的掌舵手,更不屑于利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他思索片刻,似是想出什么新的游戏规则,轻笑一声问她,“粹粹,你说,让女儿亲手把父母弄死,好不好玩?”
第45章 【你又骗我】
路灯成排给夜里城市点缀融黄的光, 车流川川不息,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在路口等红绿灯,车内音响流泻的古典钢琴曲添满车厢。
清贵英俊的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 他褪去厚重板正的西服, 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连腕表都换成轻奢的款式。
没有保镖,没有司机, 连车都是他自己开。
两边车窗大开, 穿堂风从左吹到右, 副驾驶的女人比他穿着更干净日常, 米白色雪纺衫和短裙, 连鞋都换成平跟。
黎粹没空欣赏市中心繁华夜景和霓虹大厦,正急忙用气垫给白皙颈部扑粉, 用以掩盖淡红色的吻痕。
相较之下, 商琛悠闲自在得多,只差把“舒服爽快”两个词写在脸上。等绿灯的空隙,他瞧向身边的妻子, 笑问:“这有什么可遮的?”
她双颊绯红,往颈部扑粉的动作不停,嗔怪一句:“禽兽!真应该把你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黄的。”
商琛忍住笑意, 一本正经的回应道:“智商高达一百六十九的大脑不会变颜色, 只有比普通人更多的沟壑。”
黎粹听出他在取笑, 反唇讽他,“哼,智商再高有什么用?至少普通人懂得礼义廉耻,不会在衣帽间里随便发情。”
白天在劳斯莱斯的后座没做尽兴,他回庄园后不知道抽了什么邪风, 又趁她在衣帽间换衣服时,闯进去好好爽了几次才肯放过她。
身心满足的男人摇头轻笑,这个牙尖嘴利的美艳女人,在某些方面可比自己聪明得多。
红灯变成绿灯,迈巴赫驶向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隐蔽的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连同他们的衣着一样低调,政商勾结并不光彩,私下见面必须要谨慎小心。
下车前往祁市长家的途中,商琛牵住女人的手走进小区,她水眸流转环顾小区周围环境,虽然幽静人少,但和市内各种豪华别墅区也没法比。
“你不是给祁市长送了豪宅吗?”黎粹小声在他身侧嘀咕。
纵横商场的男人深谙社会之道,给她解释,“粹粹,对于高官来说,豪宅给外面的女人住,比自己住更安全。”
“果然,还是坏人了解坏人。”黎粹轻淡浅笑,跟他走进电梯。
电梯停在第八层,一个发财的好数字。
802的铁黑色密码大门已经敞开,市长夫人已经在门口热情的向他们招手。
黎粹步履从容的走过去,有时候越想离这个世界的黑暗远一点,就越难以置身事外。她一心逃离,却被抓了回来,一心想要这个无恶不作的男人进监狱,却被他拽到万丈深渊。
“你们可算来了。我家老祁开了一瓶好酒,就等着你们呢。”市长夫人招呼他们进屋,又回头向屋里唤道:“小冉啊,你快点看看谁来了。”
里面卧室里应了一声,祁希冉走出来,看到来人怔愣惊诧半晌,双颊倏然涨红,意识到自己只穿了平常的卡通家居服又迭忙跑回屋里换衣服。
“哈哈哈。”厨房传来几声大笑,祁市长拿着开好的红酒走过来,冲商琛开玩笑道:“你啊你啊,年纪轻轻还长着一张好脸,我闺女一看见你就脸红,看见她爹我连话都懒得说。”
黎粹听到这句话,昳丽面孔平静淡然,她换好拖鞋,脑子只想着怎么能忍住心里的反感和这两个恶人吃饭。
尤其是知道商琛的目的之后,她更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家将死之人碰面,祁希冉没听自己的话,活生生把一家人的死活送到商琛手里。
再腐败的贪官也不应该死在另一个恶人手里,法律更不是虚设的产物。
祁市长和商琛有话要说,两个人站到阳台,玻璃门隔断也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正巧市长夫人在厨房,祁希冉在卧室。
她独自坐在实木沙发没人注意,水眸望着阳台交谈的两个人,一只手摸进皮包找避孕药。
商琛在这方面毫无节制,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会中招,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避孕药也不能在庄园吃,到处都是摄像头,一举一动都被他盯着。
黎粹一只手摸到药盒,打开药板掰出一片,眼睛不离阳台上的人,快速把药片塞进嘴里,喝口水散去舌尖的苦味。
刚从卧室出来的祁希冉看到她吃药,在她身后问道:“太太,您刚才在吃什么?”
她吓一跳,佯装镇定回眸看向小姑娘,扯了个慌道:“清火片,我最近有点上火。”
祁希冉想起白天上课时黎粹说的话,又听她说上火,羞愧的坐在她对面,说:“太太您别生气,白天我不是故意对您那么说话的。”
“没事,我能理解。”黎粹简单回应,她能说的都说了,可这个小姑娘已经深陷对商琛迷恋中,旁人说的话都不会听。
阳台玻璃门打开,只听祁市长笑得开怀,“哈哈哈,好好,基金会交给你这种金融天才我放心,保不齐还能提升我任职内的实绩。”
优雅俊逸的男人并不张扬,谦逊道:“市长过奖了,这是您给我的机会。”
“行,你先坐,我去把市里拟好的文件拿来给你看看。”祁市长说完走进书房,商琛回身坐到黎粹身边的位置,对面的祁希冉脸又是一红,连头都不敢抬,羞涩的起身道:“你们先坐,我去帮妈妈端盘子,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见祁希冉离开,黎粹目色清冷,红唇轻启,低语道:“你还得多谢谢这个小姑娘没把事情抖出去。”
“是啊。”他面容挂着猎物得手的笑,“我得好好感谢她。”
商琛给自己添了杯茶水,他在犒劳自己精心布下的死局。黎粹受不了他的伪善,起身抬步准备离开,却被他拽住手臂动弹不得。
她回头迎上商琛的墨色瞳眸,他俊逸硬朗的面庞温和一笑,抬头看她,“粹粹,千万别好心办坏事。”
黎粹听懂他话里掩藏的意思,警告自己别乱说话。
她冷冷甩他一眼,也有理由相信,一旦现在把话告诉市长或者市长夫人,他会立马下毒手。
“来来,饭好了,都来吃饭。”市长夫人的声音从餐厅传出来。
商琛仰头饮尽茶盏里的茶,如同嗜血的魔鬼,再若无其事的领着黎粹走进饭厅,随手抽开紧挨的两把椅子,拉她在自己旁边坐好。
“你看看吧。”祁市长随后到饭厅把文件给他,“这是你明天要签的文件,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们之间座位空隙不远,黎粹可以瞄到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可商琛看文件基本都是一目十行,她完全跟不上他翻页的速度,只得作罢。
转眼之间,桌面布满菜肴,市长夫人和祁希冉已经落座。
“商太太,尝尝那个雪梨汤。是小冉说你最近上火,让我特意煮的。”市长夫人说完还瞧瞧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话说得黎粹心里发虚,她用余光扫了眼身边专注于文件的男人,又冲市长夫人讪讪笑了笑。
市长夫人边给她盛汤,边好心叮嘱她,“这大夏天最容易上火,这小冉说你上火都要吃药了,我一听那可不行,夏天去火还是得吃些温凉的才好。”
她接过市长夫人递来的汤碗,努力维持冷静,道了声“谢谢”。
“上火?”商琛收起文件关切问她,“还吃药了?”
“夏天热的。”她垂眸,被他墨眸注视的颈后发凉,“上火喉咙比较疼,就找了些药吃。”
祁市长端起红酒杯,高兴道:“哎,好了好了。商总,今天我们得多喝几杯,为了基金会你可没少费心。”
商琛也没再多问,转而绅士优雅的举起酒杯,道:“没什么,一切仰仗祁市长信任。”
觥筹交错之间,黎粹整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她知道商琛谨慎多疑,生怕他从一两句话发现端倪。
她忐忑不安的挨到从祁家离开,商琛喝得酒意蒙头没法开车,她用他的白色手机叫来手下开车的司机,和祁市长夫妇告完别后,扶着醉酒的他坐上迈巴赫后座。
一路上,他昏沉沉的把头向后仰靠在车垫上,手揉额角一言不发。
车后座的两人无言沉默,直到迈巴赫停在庄园庭院内,胸膛蓄满怒气的男人扯住她的手腕拽她下车,长腿拔脚就走,步子也快,旁边被拽着的女人得多走好几步才能跟上。
“出去!”他冲一楼客厅的佣人们怒吼,“统统给老子滚!”
佣人悻悻遵命全部离开客厅,整栋豪宅只剩她和暴跳如雷的男人。
见这形势,黎粹垂着螓首敛起凄慌水眸,商琛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进入耳朵的信息也会重新在大脑里分析整合。
刚才他不是喝昏头,而是在脑海里情节倒带,分析祁市长一家人的人性弱点,顺便回想她和市长夫人的对话。
药,她成天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哪来的时间买药。
只有在东南亚贡港那次,他允许她去药店,吃去火的药更是胡扯,他可从来没在监控里看她吃过。
商琛脸色极黑,松开她向茶几方向走,喝杯水稀释身体里残存的酒精,挺拔颀长的背影又在茶几边立了半晌,才放下水杯转过身,瞳孔腥红的望向她,从齿缝里挤出字眼:“把包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