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程昭昭一抬头，一滴雨就打在了脑门上，紧接着入眼的是一柄绘青竹的油纸灵伞。
滴滴答答！
雨水由小至大，落了下来。
观礼台上的修士热情不减，得知这个戴着木质面具的清隽修士乃是玄演宫的姬宫主，当下激动的跑过来。
姬君溯握着伞柄，静静的看着程昭昭。
“哦，哦好，下雨了，我们就回去吧。”程昭昭果断收起合一剑，拉过姬君溯就走。
身后的南莲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着两人携手离去。
“哎，别走啊，姬宫主留步。”观礼台上的修士们刚飞身而来，就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了。
……
天色渐暗，大雨倾盆而至，汇仙殿的上空，出现一道虚空裂缝，一只巨大的黑蛟从天而降。
赵首座察觉到动静，当即闪身出现在汇仙殿外，黑蛟在雨水里盘成一团，又缓缓的松开，一身形狼狈的修士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来。
他定睛一看，不由震惊：“段，段掌门？”
段赋的法衣凌乱，胳膊上的伤深可见骨，鲜血早已染红了他半边的身子。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气息极为紊乱，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
他开口就道：“歆儿呢！”
赵首座微叹一声：“君歆剑君已回了神剑阁，大典已经取消。”
段赋浑身一震，喷出一口血。
赵首座忙上前扶住，这一探，才惊觉段赋浑身上下到处是伤，这样的伤应当是虚空中的罡风所造成。
“段掌门，这又是何苦？”
“我要见她，咳咳……”
赵首座摇头道：“晚了，方才神剑阁传来消息，君歆剑君已经闭了生死关。”
“生——”段赋话未出口就又是一口血喷出。
“段掌门，还是快快疗伤。”赵首座扶着段赋。
这时，南莲夫人从殿内出来，看到段赋这样子吓了一跳：“赋儿！你，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段赋浑身湿透，却顾不得此，看到南莲夫人，从怀里取出一物，道：“娘，你答应的东西，我已经拿来了。往后，还望别再阻挠我与君歆，咳咳……”
“龙涎晶，这是蛟龙族至宝。”赵首座吃惊的看了段赋一眼，又瞥向在大雨里盘成一团的黑蛟。
那黑蛟看起来也是受了重伤，却不知为何还不肯恢复身形，进行疗伤。
南莲夫人看到龙涎晶又惊又怒：“你……你当真为了君歆去闯蛟龙渊，你这是去送死啊！”
段赋淡淡道：“幸得沧洄相助，留的一命。”
南莲夫人神色复杂，红了眼眶：“赋儿，你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双修大典已经取消，你随娘回去。”
“不！”段赋甩开南莲夫人的手：“我要见她。”
“她不会见你了。”南莲夫人再上前：“你堂堂遂阳派掌门，为了个女人落得如此狼狈，成何体统！”
第841章 急火攻心
段赋疲惫的别过眼，恳切的看着赵首座：“还望赵首座通传一声。”
赵首座看着这样的段赋，这份痴心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赵元朗，心中颇为感触，于是道：“君歆剑君那边，段掌门怕是见不到了。不过本座这就通知我们掌门，有什么话你还是亲自跟他解释吧。”
“多谢赵首座。”段赋拱手一礼。
赵首座径自离去，南莲夫人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段赋：“赋儿，听话，跟娘回去。”
段赋甩开南莲夫人的手，转身步入雨帘，一步步走下石阶。
吼！
沧洄嘶吼一声，冲了过去，将脑袋置于段赋的头顶上方，为他遮住的大雨。
黑蛟的嘶吼声在暴雨的夜晚分外响亮，还留在汇仙殿内的一些修士纷纷跑了出来。
邶婕和曲堂棣等遂阳派修士听到黑蛟的声音冲了出来，看到大雨中的段赋都震惊不已。
“掌门！掌门你怎么了！”
他们冲出大殿，来到段赋身前，想要靠近，却被黑蛟的尾巴扫开。
沧洄浑身充满煞气，扫动着尾巴，将段赋身旁的十丈之内扫空，不许任何人靠近。
“沧洄前辈，掌门的伤势那么重，怎么可以让他再这样淋雨！”邶婕冲着黑蛟喊道。
黑蛟幽绿的竖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恐怖，它瞥了邶婕一眼：“他执意如此，吾又有何法？”
遂阳派的高阶修士纷纷出言劝解，段赋却充耳不闻，只是目光笔直的盯着眼前的汇仙殿。
南莲夫人又着急又心疼，可她清楚段赋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就算是她这个亲娘也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汇仙殿外出现两人身影。
段赋眼一亮，盯着和赵首座同来的君掌门。
君掌门面无表情的扫过大雨中的遂阳派一众，视线落在最中央的段赋身上。
他冷然道：“本君果真是没有看错你。你当真只会给歆儿带来痛苦。”
“君掌门，今日是我的错。”段赋上前，拱手一礼。
君掌门侧过身，不肯接礼：“段掌门，不敢当。今日你加诸在歆儿身上的痛苦，来日本掌门必会加倍奉还。”
“咳咳……”段赋站直身子，站得笔直：“无论是何惩罚，我段赋愿一力承担。还望君掌门让我见歆儿一面。”
君掌门道：“歆儿已闭生死关。你无需多作纠缠，既然伤重，就早些回去疗伤吧。”
南莲夫人接道：“赋儿，你听到了吗？她不会见你，你听娘的，现在跟娘回去。”
“见不到她，我不会走！”段赋脸色苍白，却像一根木桩一般钉在了原地。
“段掌门，大典之时你不愿现身，如今这副做派又是何必？”君掌门神色漠然。
赵首座微叹一声：“段掌门也是痴心之人，想必今日也是误会所致，不如你当着各位同道的面，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段赋沉默。
沧洄冷叱一声：“还不是为了你们苍剑派要的那块龙涎晶，他不惜独闯蛟龙渊，与我蛟龙族中最凶悍的几只厉蛟大战，差点死在蛟龙渊。”
众修听到龙涎晶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乃北渊传说中的蛟龙至宝，没想到还真有人会为了它去闯蛟龙渊。
“我们苍剑派何时要过龙涎晶？”君掌门当即看向南莲夫人：“南莲夫人，难道这也是莫氏一族的条件？”
段赋猛然抬首：“不是君掌门的要求？”
“本君既然答应了你与歆儿的亲事，就必是真心实意，又如何会提这样非分的要求！再则，传闻这龙涎晶乃是刻录阵盘的绝佳灵物，本君乃是剑修，要这龙涎晶何用！”君掌门说着不悦的看向了南莲夫人。
“娘，这是怎么回事！”段赋怔然看着南莲夫人。
他现在的脑子一片混沌，犹记得当日南莲夫人告知此事，他还想当面质问君掌门，却被南莲夫人拦下……
“这……”南莲夫人迟疑片刻，才期期艾艾的解释了一番。
却原来，南莲夫人答应了莫氏一族，让段赋和君歆不可举行大典仪式。
可她又清楚段赋的性子，便只告知大典绝不可在遂阳派举行，以免伤了莫氏一族的颜面。大典的五日前，她告知段赋，君掌门执意需用龙涎晶为君歆刻录高阶阵盘做聘礼，方可答应此次大典。
“南莲夫人，你这是诓骗掌门啊，你可把掌门和君歆剑君，还有我师尊害苦了！”
邶婕忍不出大声喊道，她想到自己的师尊潇洒放手背后的悲伤，白日里君歆剑君苦苦等候的凄然，还有眼前身受重伤的段掌门，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出来，混着雨水一起从面颊上流下来。
她太替他们不值了！
隔着重重雨帘，南莲夫人也感受到了段赋失望至极的眼神。
“赋儿，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南莲夫人喃喃道。
在南境，莫氏一族乃是第一家族，段赋无端与莫离霜解除双修道侣关系，已惹得莫氏高阶很是不满。
段氏一族的势力原本如日中天，可出了段少眠那样的邪修，后又有段老祖包庇逆子丢弃了镇守灵君之职。
段氏一族的处境就变得尤为不佳，遭受了来自各方的压力，若不是段赋还是遂阳派掌门，恐怕段氏一族也要与那孙氏一族一样，受到灭顶之灾。
段赋惨笑一声，他自诩聪明，可从未想过自己的娘亲会欺骗自己。
五日之内，他从东岭赶到北渊，在沧洄的帮助下寻到蛟龙渊，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在那几只凶悍的蛟龙爪下夺得龙涎晶。
又拼了命的在虚空疾行，几次三番被罡风袭中，让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伤上加伤。
却不想一切终究是晚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伤害君歆！
而这一切，竟都是自己亲娘的欺骗。
段赋胸口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赋儿！”南莲夫人焦急上前。
段赋冷然道：“娘，在你心中，我与段氏一族到底哪个更重要？”
“赋儿，当然是你了。你在说什么傻话……赋儿！”南莲夫人惊呼一声，就见段赋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眼一闭倒在了沧洄的身上。
沧洄嘶吼一声，护住段赋。
“快，还不快扶掌门进去疗伤。”遂阳派的几位高阶修士，当下合力护着段赋匆匆入了汇仙殿，一时间殿内一片忙乱。
第842章 我想静静
“哎！”
程昭昭叹一口气，方才在汇仙殿的事情她都尽收眼底，这般造化弄人，看的她眼睛直发酸。
缓缓合上窗，连带着隔绝了外面暴雨的喧嚣。
程昭昭转身，看了一眼殿中拿着白皮册子的姬君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