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羡难以置信地望着顾澜笙,她的宝贝怎么可以这般残忍的?陆思羡连连退了两步,眼光里的陌生流露出来。
“你现在只是在逃避,因为你知道那是真的,你害怕面对……”顾澜笙的每句话都如一把刀子扎向陆思羡,陆思羡心口坠痛,说不出的失望涌上心头,她连连摇头苦笑。
顾澜笙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了,可是已然走到了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她把陆思羡惹急了,中途放弃的话,陆思羡之前为此承受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可是再让她朝着心爱的人扎刀子,她也做不到,顾澜笙转而将话题移到自己身上,“宝贝,你看着我。”顾澜笙捧起陆思羡的脸颊,陆思羡双眸潮湿,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顾澜笙深吸一口气,慢声道:“我很理解你的感受,那种想要躲避的心情,就像我爸爸的死我也一直想要躲避,因为我也不愿承认,我爸爸是被我害死的,但事实的真相是,确实是因为我,他才死去的。”将刀子扎在自己身上,顾澜笙才知道有多疼,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起日记本里的文字,熊熊大火燃烧了整个房子,而爸爸为了救她冲进火海,“我也曾想过,当时如果你来了该多好,但是事实上你就是被你妈妈带走了,我不知道该恨谁,恨我自己,恨你,还是恨你的妈妈,不管我恨谁,我爸爸都已经死了,这就是事实……”
“你果然还是恨我的吧。”陆思羡眸光一眨,泪水滑落,她嘴角扯出一丝笑,“我就说,你不可能不恨我的。”
“陆思羡,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知道我恨你,是想让你知道,我接受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陆思羡抬手挡开顾澜笙的手,微微侧身,哭着笑道:“其实你不用你恨我,我自己也恨我自己,”陆思羡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缓缓转过身,泪水成串滚落,“当时,烧死的人不该是你爸爸,应该是我。”那一天注定有事发生,有人死去,如果她不离开,死去的人或许就是她,陆思羡眸底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光亮,像是突发奇想一般,笑着问:“我现在去死,好不好?”来自心底发狠的念头,让她的思绪犹如脱缰野马,她死了是不是就好了?如果当初她没离开,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傅青辞的错啊。
顾澜笙登时被吓住,她上前要抱住陆思羡,陆思羡退一步躲开了,“宝贝,我不是责怪你。”顾澜笙无力,事情好像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我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接受现实,接受了才能……”
“小团子。”陆思羡突然叫她,顾澜笙顿了顿,嗯了一声,她小心翼翼向前一步,陆思羡浑然未觉,低头盯着地面,似乎在想什么。
“宝贝,我真的没有怪你,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你能发泄出来。”顾澜笙再上前一步,轻声道:“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有病……”
“我没有!”陆思羡吼道,“我说了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顾澜笙痛心,有的话说出来太伤人,但不说出来,陆思羡就一直躲避,顾澜笙犹豫,她不敢再说,怕刺激到陆思羡,问题是,她现在已经刺激到陆思羡,“你还记得那晚你拿刀片割伤自己吗?”顾澜笙最终问出口,“你跟我说你的脑袋里有一台机器在切割你的神经,你……”
陆思羡黑漆漆的眸子早已被泪水打湿,此刻像是溺水的灵魂充斥着绝望和无助,她唇角动了动,说不出话来。泪水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顾澜笙心痛到说不下去,“宝贝,我们去看医生,去找苏里吧。”那天在厨房,Kelly跟她也提到了苏里,她在想,或许普通人的方式都是错误的,她根本不懂得循循善诱,也不懂得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她现在的情绪被陆思羡牵扯着,每根神经都在痛。
陆思羡拒绝了顾澜笙的拥抱,她颤抖地俯下身捡起手机,用力握紧后,哽咽道:“我们暂时分开吧。”
“所以,你还是要逃吗?”顾澜笙上前抓住陆思羡的手,“你怎么……”顾澜笙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她藏好自己的情绪去慰藉的人,此刻却只想逃,顾澜笙心中也有失望,“你这么走了,就能解决问题吗?还是你想着走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不要我了?”
陆思羡背部僵了一下,顾澜笙哭腔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陆思羡,你到底明不明白?”顾澜笙绕到陆思羡面前,陆思羡低头丧气极了,顾澜笙因为难过而气急,“我爸爸死了,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恨我自己,我恨自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顾澜笙的泪水也终于滑下来,她哭着说:“我已经很难了,陆思羡,别再为难我了,我要背负一辈子的创伤,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承认,我确实有一点点怪你,但是你得给我时间消化这一切,我现在别说看见你,我就是看见我自己,我都会不受控制想到那场大火,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可我做不到。”顾澜笙紧握的手无力地放开,她最后缓缓蹲在地上,脸颊埋在膝盖间痛哭,“我不想怪任何人,但是的情绪控制不住,你总得给我时间,我真的没有恨你,因为我爱你,我不舍得你这样……”
陆思羡极力克制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顾澜笙的发丝间,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扬头倒空泪水后蹲下身,“小团子,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各自都消化一下好不好?”陆思羡压下心头的躁意,轻声说:“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你同样需要释放。”或许顾澜笙和她一样,都因为爱着对方,而不舍得做什么。
问题是,任何情绪,不发泄出来都会憋闷在身体里,早晚会生病。
“宝贝,我爱你,即便我离开,也不会改变什么。”陆思羡重重亲了一口顾澜笙的发顶,拎起包出门了。
叶清正在客厅里焦灼地踱步,“思羡,你这是……”
“叶教授,我最近不在这里住了。”
“你要去哪?”
回答叶清的是关门声,叶清发信息给傅青辞,叶清:思羡离开了。
傅青辞:我在楼下。
叶清松口气,推开主卧的门,顾澜笙哭得伤心。
陆思羡下楼后,整个人都是抖的,她站在门口倚着墙壁剧烈的呼吸,头疼欲裂,她站立不稳,蹲在地上缓解无名的疼痛。
她没有病,她的脑子里确实有一台机器总是偷偷切割她的神经,就像现在,她整个人痛得几乎要晕厥。
陆思羡无声地哭出来,她知道,这一次暂时的分开,会是很久很久,前路未知,或许是彻底的分开。
这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要坚持如此的,陆思羡捂着嘴巴抽噎。
老天爷,我果真是丧门星吧?陆思羡极力克制,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在夜里传出很远。
墙壁的拐角,傅青辞身体贴着微凉的墙壁,她微微扬头,心痛到无以复加。
陆思羡摇摇晃晃的身子,走到街边停下了,夜里车不多,偶尔有一辆车飞速而过。
陆思羡没有扬手叫出租车,就站在路边傻傻地张望,傅青辞站在身后,不知她现在的表情。
傅青辞不敢离得太近,但也不敢离得太远,她怕陆思羡会突然想不开,所以傅青辞一步步靠近。
陆思羡的警戒力远低于平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傅青辞,她站了许久,有些累了。
脑子里的神经似乎被切割的七零八落,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她没有刀片,没有任何可以提神的工具了,她没有病的,她很好地知道,让大脑里的机器停止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