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腾阳眯着眼,抿着嘴,憋了一阵子,“骑射武功?不对……运筹帷幄的权谋术?”
他一连给了好几个答案,萧煜宗却只是摇头。
“那你说!”
“等待。”萧煜宗语气稳稳的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案,“世人总是太心急,恨不得今日种,明日就收。可什么东西成熟,都是需要过程的。所以世上最难的就是忍辱负重,静候时机。”
夏侯腾阳听了他一番话,脸色僵硬,浑身颤抖越来越激烈。
严绯瑶看的心惊,“他还是个孩子,王爷这番话也太沉重了……”
他一个孩子哪能承受的了?
严绯瑶恨不得给萧煜宗来上一针,好摆脱他,上前查看夏侯腾阳时……
却见那小孩子突然扬天长啸了一声,声嘶力竭。
等他吼完,浑身的颤抖却是止住了。
他板着脸,不哭不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砰的将房门关上。
院子里安静,屋子里更是静谧。
严绯瑶站在院中,呆立了一阵子,迟疑的看了萧煜宗一眼,“王爷不会把他刺激的……想不开吧?”
萧煜宗却轻笑一声,面色嘲讽,“我不亡他,他自取灭亡。”
说完,他握住严绯瑶的手,强行把她拉出了夏侯腾阳的院子。
严绯瑶过了好一阵子,才明白,王爷口中那“自取灭亡”说的,应当是夏侯安吧……
这天过后的夏侯腾阳,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再也不腻着严绯瑶,陪他吃饭,陪他玩耍,陪他讲故事……
反倒是每日一大早起来,跟着沈影沈然学功夫。
严绯瑶给他扎针治病时,他更是不哭不闹,十分配合。不管多苦的药,他眼睛一闭,咕咕咚咚一口气就给喝干了。
短短六七日的功夫,他脸上的婴儿肥就没了。
眉目间也褪去了少儿的青涩,多了几分男人般的沉稳凝重。
严绯瑶看的既欣慰又心疼,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可是在世族大家族中,若没有几分城府,怕是活都活不下去。
“我差不多能回家了吧?”这日上午,扎过针后,夏侯腾阳主动说道。
严绯瑶神情一滞,因为手环升级的缘故,医治的过程变得顺利又迅速。
小孩子的代谢本就很快,加之人的精神状态,心劲儿高低,对身体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这孩子突然遭遇打击,却像是被激起了潜能,有手环与扎针辅助,他体内的旧毒,已经差不多肃清了。
“你不如再多住两日……”
夏侯腾阳抿嘴一笑,“早晚都要回去面对的,谁能躲一辈子呢?”
严绯瑶长叹一声。
“谢谢你。”夏侯腾阳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硬硬的,温热的东西。
严绯瑶一愣,低头去看。
却见又是一个赤金打造的锁扣。
比上次在夏侯家,他送给她那个还要复杂,赤金被纽成精巧弯曲的环,两只复杂的环,环环相扣套在一起。
“你若解不开这锁,等我长大,你就要……”夏侯腾阳小脸儿一红。
但他这次却并没有避开视线,反而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她的眼。
严绯瑶愣了愣,“啊?”
她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环扣,她最不擅长玩儿这种东西了。
“等我长大,你要嫁给我!”夏侯腾阳鼓起勇气,用力说道。
话音落地,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头踹开。
清风忽的吹进来,萧煜宗蒹葭玉树般的身影,就立在房中。
“你……”夏侯腾阳恼怒起身,奈何站起来的气势,也远不如人。
萧煜宗缓缓走近,小公子愣是被压的气势全无。
萧煜宗弯身拿过严绯瑶手中的环扣,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知怎的一扭一动,才三两下的功夫。
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锁扣,就被顺利的打开了。
各自躺在他左右手掌之上。
“比翼双/飞,如今只能各自飞了。”萧煜宗微微一笑,拉过夏侯腾阳稚嫩的手,把两只锁扣放在他手上。
夏侯腾阳咬住下唇,脸色涨红,一双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上次忘了告诉你,”萧煜宗开口道,“有些事情可以等,但有些事情等不了,错过是必然的。比如,年纪。谁能停在当初的年纪,等你长大呢?”
夏侯腾阳拧住眉头,半晌,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瑶瑶姐……”他声音极小的开口,如蚊子哼哼一般。
严绯瑶听的一愣,却莫名觉得这称呼亲切极了,比恭恭敬敬的“严小姐”动听悦耳得多。
“二姐姐走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夏侯腾阳咬着牙说完,脸颊上有光一闪而过。
他抬起袖子抹了把脸,闷头冲出屋子。
“多谢王爷这段时间的照顾……等我长大……夏侯家绝不与王爷为敌!”
第119章 楚王府里还没有女主人
字数:2053
小孩子稚嫩又固执的声音,远远从院子里飘来。
夏侯腾阳被沈影送出了别院,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少不更事,青涩懵懂的“爱情”。
以及那已经种在心中,生根萌芽自强不息的愿望。
夏侯腾阳回到家中,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哥哥面前撒娇卖萌,好躲过惩罚。
反而是自请了家法,去了主母的院中,光着上身请罪。
夏侯家主母只知道他被宠的无法无天,以为他又在胡闹。
却听这孩子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晰,“以往母亲督导我好好习武,好好学功课,儿总是惫懒,不争气!辜负母亲一片好心,儿知错了!求母亲原谅孩儿!恕孩儿不孝!”
“儿愿日后晨昏定省,孝顺母亲,发奋图强!”
夏侯腾阳一番恳切的认错之言,竟把夏侯家主母给说哭了一场。
夏侯家主母知道老爷喜欢这个老来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自打出生就抱来了她身边。
孩子都是养出来的感情,她很喜欢这个长相聪明可爱的小公子。更何况云姨娘从来不爱争孩子,甚至不愿多看这孩子一眼。
夏侯家主母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严加管教,希望他学好。
只可惜他不领情,只会任性顽皮,主母也就渐渐失望了。
这次看他是真心打算改变,主母也就没再罚他,并且接受他搬回来,住在她主院之中。
夏侯腾阳知道,主母不会毒害他,因为老爷把他交给主母抚养,她要对老爷有交代。
他住在主母的院子里是最安全的。
他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当真苦练自己,每日四更天起床打拳练功夫,主母刚起他就去请安,陪主母用早膳。
饭后就去族学里学功课,念书。
主母欣喜于他的改变,更高兴他学好了,她也好向老爷有所交代。
她给在军营的老爷写家书的时候,欣喜的提及了夏侯腾阳长进了这事儿。
没曾想,夏侯渊得知此事高兴非常,竟向圣上请旨回京探亲。得了准允他马不停蹄的带了二百余亲卫就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不知是夏侯渊回来的太巧,还是有心人的安排……他回来那一晚上,正遇见大儿子喝醉了酒,从他的内宅后院里出来。
夏侯渊当即大怒,若非有家仆死命拦着,他差点把大公子斩在剑下!
夏侯渊归京省亲的时间不长,但他这次离开京都之时,竟然支走了一直被他留在京都,镇守家宅的夏侯安。
甚至远远的把夏侯按派去了宁榆关的大营,反倒把庶子夏侯烈,调回京都军营,坐镇家中。
宁榆关什么地方,边塞大营,苦寒寂寞之地……坊间都猜测,这夏侯安究竟是怎么得罪他老子了?竟叫他老子,这么不待见他?
原以为在他老子的支持之下,他这嫡长子要封侯拜相呢……如今看来,到未必如此了!
严绯瑶听闻坊间这些传言,并在萧煜宗的口中确信了夏侯安果真是被调走,调令由兵部直接下发到他所在的京都军营。
他都不必回京,直接从军营就得走马赶往宁榆关……
严绯瑶不由唏嘘不已,“我倒是小看了夏侯腾阳了,他小小年纪,竟然真的把他哥哥从家里挤走了……”
刚扎完针,正敞着胸怀,仰面躺在床榻上的萧煜宗轻哼一声,“从他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日他的反应,说明他是恨极了夏侯安给他的屈辱。以往他有多依赖夏侯安,如今就有多恨他。”
严绯瑶不怎么赞同他这话,在她看来夏侯腾阳完全是无辜受害的那一个,只能用“发愤图强”这词,怎么能用“不是善茬”呢?
她到忘了自己最开始遇见萧煜宗时,对他的评价,恰恰正是“不是善茬”……
她收拾好了针匣,轻叹一声,起身道,“今日便要与王爷告别了。”
萧煜宗脸色一沉,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严绯瑶没有挣扎,只往他手上看了一眼,“王爷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您应该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小女不敢妄言,但半年之内,不再毒发犯病,是绝无例外的。”
“那半年之后呢?”他挑眉问道。
半年之后?
严绯瑶轻叹,半年之后她又会在哪里?会是怎样的境遇……她自己还不知道呢,如何承诺他?
“此次秋选,除了充盈圣上的后宫,圣上也会为王公大臣、世家子指婚……”他语气幽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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