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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阿呆是不愿意的。
  但是阿妹没玩过雪,觉得这天上下的雪像是镇上集市里卖得棉花糖。
  白乎乎的,放在嘴里,一定很甜。
  但是她们俩都没吃过。
  因为妈妈从来没给她们俩买过。
  所以阿妹总缠着她。
  说她想去。
  “后来我心软了,我带着阿妹去了河边,起先我是真的很小心的看住阿妹,哪知道原来河上的冰结的并不严实,轻轻在上面一踩,冰就碎了。”
  说到这里,阿呆哭声小了,更多的是哽咽,埋在嗓子眼里。
  断断续续的。
  回忆成河。
  铺天盖地。
  只要一想到,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抽搐。
  甚至冷颤。
  所有名叫悲伤的情绪,都翻涌上来,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后面的记忆反而模糊了。
  阿妹的尖叫,大人们的呼喊,奔走相告,等到将阿妹捞上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冻得发紫。
  满脸的青色。
  手速无措的阿呆就站在那。
  连平日里严厉的妈妈,都没空转身过来责怪她。
  她就如同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站在角落里,像是一抹灰黑色的影子。
  “……医生说,阿妹烧坏了脑子,再也好不了了。”
  这是故事的结局。
  而这不过是她赎罪的开始。
  以及她无尽的懊悔。
  “我的妹妹那么可爱啊,她怎么可以变傻,怎么可以智商永远停留在三岁……”
  “如果当时我不答应她带她去河边,如果我在河边看紧了她,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因此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错。
  “后来……我们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应该用妥协才对。”
  “我的爸爸也是在那个冬天离开的。他说去外面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
  “明明走之前有答应给阿妹带一个布娃娃回来的……”
  说到这里,阿呆的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
  似乎流再多的眼泪,都是一种懦弱。
  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以至于到后来,阿呆都变得麻木了。
  将自己的感情封存起来,才不会变得难过。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后来妈妈带我去看过他,坐的绿皮火车去的,整整三天三夜。”
  “那时候妈妈为了省钱,把我装在蛇皮的背包里,检票员来了就让我钻进去。”
  那个冬天,灰暗到连再次回忆起,心都在绞痛。
  阿呆说这一段故事的时候,神色是淡漠的。
  她仿佛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
  不带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周遡却知道。
  越是这样。
  内心越痛。
  “如果你不想说,大可不必说下去。”周遡张口。
  他不想强迫她。
  虽然他觉得,若是说出来,久治不愈的伤口,也许会好的快点。
  阿呆固执的摇头。
  她要说完,因为这个秘密,她隐藏了太久。
  藏得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勇敢的忘记了。
  其实并没有。
  只是自己封印住了那些悲伤的情绪。
  “他去了南边的大城市里,在那里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最重要的是……他有了儿子。”
  在那一辈人的思想里,有了儿子,就意味着是有了传宗接代的根。
  曾经小山村里的老婆孩子都不再重要,更别说其中一个还痴呆了。
  城市的繁华让他动心了。
  因此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抛弃。
  阿呆告诉周遡,“他看上去好幸福啊,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桌……”
  连灯光里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而她,牵着妈妈的手,站在街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们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局外人。
  孤立无援。
  无人来救。
  后来。
  慢慢的。
  阿呆开始学会接受这样的现实。
  妹妹因病而痴呆。
  爸爸遗弃他的家庭。
  在阿呆小小的世界里。
  从此就只剩下妈妈。
  妈妈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撑起了一家人的生计。
  从此,妈妈不单单是妈妈,还是爸爸。
  所以她要学会长大。
  快快的长大。
  只为了给妈妈分担压力。
  仿佛一夜之间。
  阿呆就变得成熟了很多。
  虽然还是看上去笨笨的。
  但是心,却是剔透的。
  听到这里。
  周遡轻叹了一口气。
  在雪崩的那一刻。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童年的不幸。
  是日积月累。
  聚沙成塔。
  他低垂着眼眸,感受到他怀里瘦弱的肩膀在抽搐。
  “别哭了,”他哑着嗓,试图温柔的哄她。
  只是似乎效果甚微。
  他不懂如何装扮温柔。
  因为冷漠了太久。
  她不懂如何哭泣。
  因为坚强了太久。
  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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