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照片:“这是最近在你们小区流窜的两个流氓。”
“你妹妹……”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咯吱”一声刺耳的声音,便从对面传来。
是凳子与地板发出的剧烈摩擦声。
“你告诉我,我妹妹……怎么了?”
这一刻,阿呆的声音中,都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
那种掐住喉咙的恐惧感又再一次的笼罩住她。
她太怕了。
怕再次失去自己的妹妹。
这一次。
她突然记起了之前睡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也回忆不起的梦境。
梦境里的啼哭,还有如影随形的白色鬼怪,甚至还有缠绵不去的雪花。
那不就是……
那一年的冬天么。
她带着阿妹一起去河边吃雪。
也是在那一个冬日,她原本健全的活泼的还带点小聪明的妹妹,就永远只有那么大了。
时间在阿呆的身上定格,却在阿呆的身上重重的滑过。
她无法忘记,更难以释怀。
原来梦里,她的潜意识早已告诉了她。
“你的妹妹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陈生冷静且自制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只是……”他略带迟疑,“之后会如何,那便需要看杨小姐的选择了。”
他再一次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泡回了阿呆的手里。
心,再一次的回到了原处。
原来阿妹没事。
阿呆在心里重重的舒了口气。
但是却又接着揪心起来。
阿妹的没事,不过是暂时的一刻。
只要那些流氓还逍遥法外,无人惩治,则阿妹没有一刻是安全的。
还有她托了多年也得不到好转的病……
“……没有其他选择了么?”
她的声音低低的,从嗓子里发出。
这哪里是说话,分明是在呜咽。
偷渡,妹妹,周家还拿出什么东西来威胁她啊。
明明这两样已经是她的软肋了。
光是这两点,就能击败她到溃不成军了。
阿呆第一次的,如此强烈感觉到了自己的弱。
她是他世界里,最软弱无能的那一点。
她还不够强大,强大到和他比肩的地步。
她是他的拖累,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总是给他添乱。
这一刻。
绝望与无能为力的情绪,硬生生的将阿呆给压倒。
但是这些对于周家还远远不够。
周老爷子这次的出手,目的不单单是让阿呆放弃。
让一个人放弃多简单啊,但是周老爷子,要的是她绝望。
卑微的,浓烈的且再也燃不起的绝望。
才是他要的。
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杨小姐,你知不知道,阿遡为了你......放弃了多少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陈生刻意的将“放弃”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仿佛这一切的错都起源于阿呆。
她才是祸源。
“放弃?”阿呆迷茫的抬眼,她不懂,“阿遡......放弃了......什么?”
她只知道,周遡不想去涉及关于周家的一切。
他也不想让她牵涉进来。
所以她尊重他,不过问,也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
只要他做的决定,她无条件支持就够了。
这也是周遡想要的。
可是。
她却从陈生嘴巴里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周遡。
坐在对面的陈生,对她讲述了一个她从未见识过的周遡。
在那个世界里的周遡,他可以运筹帷幄,可以和周老爷子斡旋僵持,可以在谈成生意所有人欢呼不已的时候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她甚至没有看过周遡穿着西装的模样。
哦,除了前不久的万圣节party。
他还带了张面具。
在陈生的嘴中,她听到了一个她所不熟悉且陌生的周遡。
“......那里才是属于周遡的世界,他生来就在那样的世界里打着转,现在,他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一下,原因我自不用说,但是......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属于他的光和热。”
阿呆静静地听着陈生诉说的这一切。
她的阿遡果然是天上的星星呢。
他不该只在这个狭小的盒子里发亮。
她......果然还是他与世界的阻碍。
只是......
如若她消失的话,那么阿遡他......
阿呆忍不住的去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的肉里。
单单是这样的假设,就让她的心宛若刀割。
眼泪再一次簌簌地落下。
无声。
且无助。
“杨小姐,我知道放开手很难,”陈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但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和周遡,是‘飞鸟与鱼相爱’。”
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
“现在你的放手,是对周遡的成全,让他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上去。”
“他不该被困在这里,周家需要他,而他......也需要周家来证明他的价值。”
陈生手里的烟,终于烧完了。
他将烟蒂拧灭在烟灰缸中,阿呆就这样楞楞地看着。
也不说话。
直到......
“可是......我们是真心喜欢的,”阿呆还是忍不住的辩驳,“我......真的很喜欢阿遡。”
喜欢到......喜欢到不得不放手,给他属于他的天空。
让他去翱翔。
“我知道,”陈生没有否定她的喜欢,“杨小姐,平心而论,作为局外人,我尊重你的喜欢。”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单单依靠‘喜欢’这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不是吗?”
“周遡面临的,是庞大且复杂的家庭问题,那些人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周遡必须回去。”
“去解决这一切,以正常的方式。”
“而不是以现在打算与周家玉石俱焚的态度。”
这是他教给他的下下策。
做人,和做事,都该以和为贵。
而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为蠢。
“周家的问题......很复杂么?”阿呆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
她心疼她的阿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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