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还记得么?”江添又问。
“喝断片儿了。”盛望讪讪地说。
车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没人吭声。小陈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盛望将目光挪到窗外。
他眯着眼舔了舔下嘴唇,忽然觉得阳光太刺眼,晒得恼人。
又过了几秒,他才听见江添不冷不热地丢出来一句:“我就知道。”
话音刚落,小陈叔叔踩了刹车。他们在门外停下,江添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盛望和小陈叔叔在车里面面相觑。
小陈说:“怎么生气啦?”
盛望干笑了一声,说:“我惹的。”
他其实有心理准备,这话说出来江添十有八九不会高兴。可真看到对方冻回去了,他又忽然有点后悔。
脸和江添,总得丢一个不是?
理智告诉他,保脸。
盛望穿过梧桐树荫走进明理楼,还没进教室,他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现在离7点还有5分钟,正常情况下a班还处于菜市场的状态,应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今天却老实得出奇。
他进门一看,终于知道了原因——
今天头两节课是英语,菁姐惯来踩着点进教室,今天却破例提前了。她并没有站在讲台上,而是在小组间的夹道里站着。四十来个皮孩没有乱吃流水席,老老实实呆在座位上,只是一部分坐着,一部分站着。
干嘛呢这是?还没上课就先站桩了?
盛望溜到座位上,茫然四顾。江添暂时是不会理他的,他拍了拍高天扬的肩,伏在桌上悄声问:“菁姐来多久了?”
高天扬背抵着他的桌子,小声说:“在你前脚,来了两三分钟吧。”
“来这么早干嘛?”
“不知道谁给她告的状,查作业来了。”
高天扬用气音说:“我要死了,我没写英语。”
盛望:“……”
他才要死了,他哪门都没写。
他正窒息着,杨菁已经走到了他们这组,从前排开始挨个看。她一边看一边说:“有些同学观念上就有问题,觉得自己在理科班,数理化出挑就行了。语文英语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只要不拖后腿就没大事。有这种想法的人啊,脑子恐怕被磨过,特别光滑。”
有几个人没憋住,噗了一声,又碍于场面立刻收住了。
“有脸笑?”杨菁说,“我麻烦你们拎拎清楚,你们不是普通理科班,你们是a班。全年级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条件都用在你们身上,最后混个中不溜秋的分数是恶心谁呢?我知道,人各有长,有的人他确实不擅长英语,可以理解。我又不是夜叉——别抖,抖什么?你们平时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啊?”
“我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你让我看到你的努力,你考成什么样我都夸得下去。但你们有吗?有个屁!有的人啊,我不检查都知道肯定没做,是吧高天扬?”
杨菁终于走到了高天扬面前,看了一眼他的卷子,冷笑一声,敲着桌子说:“主动点,站起来。”
“还有些同学啊,我不检查都知道肯定做了——”
杨菁说着这话,走到盛望桌边一看,一片空白。
杨菁低着头:“……”
盛望仰着脸:“……”
那个瞬间,教室氛围跟墓地没什么区别。
下一秒,杨菁轻声细语地说:“我脸疼,你感受到了么?”
盛望不敢动。
杨菁弹了弹他的空白卷子,说:“拎着这东西,拿一支笔,给我去教室外面站着。”
盛望掩着脸,拿着卷子和笔老老实实出去了。
刚出教室,就听见杨菁在里面说:“哎呦给我气的,我懒得查了,卷子没写的主动点,跟他一样,拿上笔给我滚去外面写。别蒙人,自己主动站出去就算了,要是赖在教室让我查到,你这个礼拜晚自习都归我。”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乌泱泱的人头鱼贯而出,都来给盛望作伴了。
他正数着有哪些人呢,教室里忽然一片哗然,像是在惊讶着什么。
往外走的人纷纷回头,盛望也有点好奇,从窗子里看进去。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江添居然也站了起来,拎着卷子跟在队伍最末尾出来了。
刚刚那片哗然想必就是给他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一节 早课还没上呢,全年级都知道a班那两颗巨帅的草被老师轰出教室了。一排十来个人,他们一颗站在这头,另一颗站在那头,毫无交集,关系贼差。
第19章 真香
高中英语成绩特别好的人一般分两种。
一种能把每句话主谓宾定状补拆精准解开,讲透其中的每一处语法要点,哪道题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对在哪错在哪心里都一清二楚。
还有一种就靠两个字:语感。
杨菁只要扫一眼卷子就知道哪个学生属于哪种,因为前者做题喜欢圈圈画画,卷子上总有诸多痕迹,后者基本只有abcd。
她手里的学生就很分明,江添、齐嘉豪包括第二梯队的学委、班长他们都是语法型,盛望则是少有的语感型。
这话杨菁在课上提过,她其实更希望a班的学生能着重锻炼一下语感,语感好的前提下再搭配语法,做题速度能提升一截,但这帮倒霉孩子大多不以为意。
因为众所周知,a班学生做题速度出了名地快。哪个班的学生都要被他们撵着打,又何必费劲提速。
有几个吹牛不要脸的甚至还自诩过“独孤求败”,今天这帮“求败”们有一半杵在走廊上。
教室门窗紧锁,杨菁已经开始讲课了,被轰出来的学生纷纷把试卷铺在墙上补作业。
明理楼出了名的采光好,骄阳似火,全照在他们背上。没几分钟,好几个男生都开始疯狂抹汗。
“辣椒妹妹,有纸巾么?借我擦擦。”高天扬越过两个人,跟一个女生借纸巾。
女生脸皮没他们厚,把纸巾递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句:“菁姐有说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么?”
“没说,估计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进去吧。”
“那行,未来可期。”有个男生仗着菁姐听不到,边写边吹:“别的不说,论刷卷子的速度谁能比我快?没有人!”
高天扬听不下去了:“诶,你转头看看谁站在你旁边。你站在那个位置说这话不虚么?”
男生扭头一看,旁边是江添面无表情的侧脸。
“添哥对不起。”他一秒没犹豫,怂完又转过来对高天扬说:“添哥算人么?不算。所以刚刚那话也没错。”
盛望刚做完一页,借着挪卷子的间隙朝那边看了一眼。
江添站在最那头,因为个子高的缘故在人群中显得极为出挑,并没有被遮挡严实。他兀自做着题,旁边人侃翻天了他也没抬过眼皮。
这是因为高冷呢……还是因为心情不爽?
盛望叼着笔帽,有点心虚。
他瞄着那边走了一会儿神,就见江添把第一张卷子翻到了反面,那个瞬间他薄薄的眼皮似乎抬了一下。
盛望立刻收回视线,抓着笔在括号里填了个c。
填完他扫了一眼题目,又瘫着脸把c划掉改成了b。
旁边的高天扬没发现这些小动作,他正歪着头往教室里瞄,感慨道:“今天添哥盛哥都不在,就是老齐称霸王了。”
菁姐的课一如既往竖桩子,并没有因为少了十几个人就放过其他的。只有齐嘉豪每次站起来都能安然坐下。
“说到老齐,你们还记得他刚来咱班的时候么?”那个吹自己刷题快的男生说。
“哦对,你不提我都忘了。他5班上来的是吧?”另一个人应道。
“我记得呢,高一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他冲进咱们班的,之后就没下去过。”高天扬说着忽然笑起来,“诶!说到做题速度,老齐当初笑死我了。他刚来的时候跟我同排,那天不是随堂测验么。我做一面题,他做半面,我做完了,他还在第二页磨叽。最后什么成绩我忘了,反正下课的时候他手都是抖的,问我你是a班做题最快的吗?我说不是,我倒数。他都快哭了。”
几个男生笑成一团说:“他能练到现在这个速度也是牛逼。”
“是,现在轮到我们追他了。”高天扬说,“你见过他刷英语练习卷么?那叫一个快!菁姐不是说了么,她这个难度的练习卷,150道题,咱们能两小时内做完,高考时间就绰绰有余。老齐那个畜生一个半小时就能刷完,我给他计过时。”
“你是有多闲?”
“我还给添哥计过。”高天扬仗着自己是发小,又仗着江添离他远,说话肆无忌惮:“添哥那次比老齐还快5分钟,也是个牲口!”
“日,这难度10分钟将近20题?”
“是。”
“我想辍学。”
“我也想,我在前面天天受刺激。就这速度放眼全年级,还找得出第三个么?!”高天扬放完厥词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满分的新朋友。
“哦不对,还有盛哥呢,盛哥做题应该也挺快的。”他说着伸头一看,就见盛望已经在做第二张卷子了。
高天扬愣了一下,默默看了看自己的卷子——第一张前半面。
再看看旁边的人,不是第一张前半面的尾巴,就是后半面的开头。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从他们开始补作业到现在20分钟,盛望做到58题了……
“我……”高天扬目瞪口呆,“操?”
“骂我干嘛?”盛望说。
就这说话的功夫,他乌漆的眼珠移动着看完一道题,在括号里写了个d。
高天扬:“???”
盛望行云流水不带停顿地做了三道题,终于纳闷地转过头。
高天扬字正腔圆又毫无起伏地说:“爸爸,您这答案是背的吧?”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盛望没好气地说,“你紫外线中毒啊?说话正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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