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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结束后,高三学生还要继续补课到过年前一个礼拜。在一片哀怨声中,离高中生涯结束又进入了新的节点。
  这天正好是章矩的生日,想起前几天叶一竹突然改变主意,顾盛廷故意问她:“这么痛快,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就想和你在一起多呆些时间。”
  顾盛廷每年都会随他的大家庭到国外过春节,他已经提前和她报备过,只不过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率又真诚的珍惜他们的相处时间。
  两人达成一致,决定把晚修翘了。期末考试结束,刘圻梅就给叶一竹请了晚修假,本意是让去她补习英语的。
  顾盛廷就更猖狂了,什么都不管,两手空空就下楼等叶一竹把值日完成,然后一起大摇大摆走出校园。
  他一直抱怨冬天开小电车太冷了,天天盼望高考完学车拿驾照。再过一个月是他十八岁生日,叶一竹随口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调侃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是不是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上次说好的新年礼物也不知道某人准备了吗就开始惦记一个月之后的事。”
  叶一竹佯装没听见他的嘲笑,趁机转移话题:“章矩他们不是十点才开始吗,那我们等下去哪儿啊。”
  顾盛廷透过后视镜看到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弯了弯嘴角,“别走神,我要加速了。”
  以前见识过不少次他骑车“发疯”的样子,叶一竹双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腰,最后索性整个人都贴上他坚实的后背。
  飞驰中风声呼啸,两人似乎谁都懒得扯着嗓子说话,他在无言中默契的把上半身向前微倾,又把背挺得更直,让她靠得更舒服。
  华灯初上,叶一竹觉得自己好像在云端游荡,不断侵袭的凛风与怀抱着的温暖相持对抗。睁着眼任由满街霓虹不断闪现放映,好像世界都静下来,只剩下她和他彼此怀抱着两颗赤诚孤勇的心一直到世界尽头。
  由于已经进入了寒假日,大街小巷都很拥挤,再冷的天也抵不住挣脱了束缚的学生出去聚会的热情。
  顾盛廷原本想提前订好餐厅,可叶一竹觉得那样没意思,早早就被订下要吃什么,想临时变卦都不行。
  人生不该被束缚。
  可现在他们进退两难,连麦当劳肯德基都座无虚席。
  “我说什么来着,节假日你想现找现吃,哪有这么美的事,现在咱俩吃空气去吧。”
  他被人群挤得有些烦躁,又接连跑上跑下看了好几个餐厅最后都铩羽而归,满脸烦躁。
  叶一竹有些过意不去,软语安慰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别生气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路边摊,路边摊总会有位置。”
  有一帮小学生打打闹闹路过,险些冲撞到她,好在顾盛廷及时把她拉回来。他黑着脸想破口大骂,可瞥到叶一竹警告的眼神,也只能息事宁人。
  “我看不一定吧,你看这群小兔崽子,跟丧尸似的,哪都有他们。”
  叶一竹好笑:“说得你好像没当过小兔崽子一样。”
  他不屑“切”一声,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不屑神情,过了会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再打电话问问,反正今晚说什么也不吃路边摊。”
  她站得腿有点麻,哈了口气往冰凉的脸上贴,没好气地抱怨他得了公子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就想让你吃点好的,每次出来约会都吃路边摊,夏天还好,大冬天让自己女朋友坐在外面吹冷风,我做不到。”
  他颠倒黑白,把她呛得无语。知道他在吃喝玩乐这方面要求极高,认真起来比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较劲,叶一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忙活到快八点,顾盛廷才订到一家位于北城古镇西餐厅的座位。两人本来只想在市中心转转,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吃一顿晚餐。
  叶一竹记得上次他骑着车带她转啊转,最后也是停在这里,那时他们刚结束一场荒唐无度的闹剧。
  去年夏天,这里还没有完全开放,人烟稀少,可时隔半年再来却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他选的地方肯定不会便宜,叶一竹早就预想到了。可走进装潢高档的餐厅看到菜单时,她还是抿了抿嘴,明明有些心虚,却还是假意不满对他说:“本来我还想说这餐我请,就当作新年礼物了,可现在看来,只能由顾先生买单了。”
  “想得挺美,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放那场烟花可花了我大几千呢。”
  “那怎么办呢,我就是没顾先生豪气啊。”
  本来想戳穿她从小到大肯定没少来这种地方,可他最后还是撑着下巴宠溺笑,“不甚荣幸。”
  这里本就灯光昏暗,氛围感十足,在服务生的注视下他的目光就跟黏在她脸上一样……哎,让人怪不好意思。
  “装模做样!”她咬牙切齿,挪开视线开始专心点菜。
  像是故意点给他看的一样,她专门挑选价格不菲的菜式,每点一样就得意抬头看他一眼。他却无动于衷,面不改色靠在沙发上看她不亦乐乎的迷人样子。
  “点得这么起劲,把我的也点了吧。”他伸手拿水杯,满心期待,却听到她向服务员求助:“请问有什么推荐?”
  他险些喷水,脸色瞬间黑得像块碳,忍不住拿藏在桌布下的脚轻轻蹭她的脚脖子,面上却平静如水,顺势怡然自得翘了个二郎腿。
  她皱眉把脚收回来,让他得逞似的,嘴角抑制不住发笑。
  最后,她合上菜单直接对服务员说:“一份菲力七分熟再来一份芝士焗三文鱼。”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后,他挑眉装作平淡:“什么时候把我的习惯记得这么清楚?”
  她低头随手把头发扎了个团子,用眼白看他,“我又不是傻子,和你天天在一起吃饭,再没有心也该记住了。”
  他吃得很挑剔,中餐西餐都一样,虽然喜欢去各种地方吃饭尝鲜,可来来去去必点的也就是那几样。
  他心满意足往后靠去,“差点就冤枉你了。”
  她也不看她,专心地玩手机。他容忍了两分钟,终于坐不住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她抗议:“我数到三。”
  抗议无效,“一二三,手机我没收了。”
  她不动声色踩他一脚,疼得他吱哇乱叫,“下手真狠啊,还好没穿我的那双新球鞋。”
  “球鞋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她用手摆弄粉红色的吸管,挑衅似地看他。
  饱满的光晕把她立体的五官勾勒得格外柔美,不施粉黛的面容都被覆上一层薄光,倒影在玻璃窗上,似乎融入外面的河景夜色里。
  “老土。”他并不想回答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然后顺手给她也倒上红酒。
  叶一竹有些担心:“等会儿还要喝啤的、白的,要是我们都醉了怎么办?”
  她看似非常合理的随口一提,在顾盛廷听来却是赤裸裸的诱惑。他觉得她是明知故问。
  喉结明目张胆地滑了两下,他有些不耐烦,“你今晚问题怎么这么多。”
  她也不生气,托腮拿眼把他紧紧缠住。
  *
  这顿晚饭吃得尤其波折,也吃得格外慢,他们出来时已经将近九点半。
  “味道一般,不会有第二次了。”
  顾盛廷慢悠悠做出点评,无意低头看到她鞋带开了,可当事人还无知无觉要靠过来牵他的手。
  他蹲下去有些无奈:“刚吃饱就要弯腰帮我的公主系鞋带,我这么尽心尽力,是不是应该得到什么奖励?”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叶一竹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可俯看他屈腿蹲着耐心认真的给她鞋子上系了一个完美蝴蝶结,她忍不住笑出声。
  听到她的笑声,他没有立马起身,而是抬起头。
  硬朗分明的轮廓显露无余,无论什么时候,他总带着那份少年特有的意气。
  心扑闪着的悸动有一下没一下重重撞击胸腔,她克制住自己呼吸,俏皮说:“要不你自己动手把鞋带解开,我也给你系个蝴蝶结。”
  他侧头轻笑出声,明眸皓齿,眼底有一片她畅游过的星辰。
  章矩打电话过来催他们,顾盛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没有丝毫要立马赶过去的意思。牵着她的手慢慢走,难得的放松惬意。
  叶一竹突然发现有卖糖饼的小摊,难掩惊喜:“平时只在韩剧中看过,没想到这边有买的。”
  她兴致勃勃牵着他走过去,可那个小摊四周围有很多人,他扫了一眼,全都是男生陪着女朋友在买,“不是吧,这不就是糖,至于吗?你们女生就喜欢这些有的没的……”
  叶一竹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她本身就不喜欢吃甜,看到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在等,她也没有这么想要了。
  见她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是生气了,晃了晃她的手,“我去排队。”
  他总是会这样——明明他觉得没意思,嘴上说着不愿意,可只要是她想要的、喜欢的,他都会千方百计弄到,给她双手奉上。
  叶一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轻易就会自我感动,也分不清这份感动到底是因他而起还是自己太过敏感营造出来的美好幻觉。
  顾盛廷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张糖饼,叶一竹似乎还在赌气,不情不愿接过自己那张,“不是不至于吗?”
  他悻悻摸摸鼻子,往后指了指:“我看人家情侣都是一人一张。”
  她掩面而笑,用嘴抿了口还温热的糖饼,入口即融,唇齿间都弥散有焦糖的甜蜜。
  夜越深,沿河跑道这才真正开始热闹。十点钟河中央准时开始灯光秀,缤纷闪亮的色彩伴着忽高忽低的喷泉不停变化。
  一场如梦似幻的演出。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乐队在弹吉他唱歌,多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叶一竹回头看了眼河面最后一班游轮也鸣笛而归,对顾盛廷说:“我们去二楼后座吧。”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一下。”
  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看到他跑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乐队,和其中一个人说着什么。他们聊得火热,最后像是达成共识,顾盛廷还和他们握了手,叶一竹还以为他们认识。
  百无聊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再转身时她竟看到顾盛廷从吉他手身上接过那把红色的吉他,背到自己身上。
  放空的大脑冒出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希冀,她下意识抬起脚步往前走了几步,仿佛前方有什么力量正在吸引她。
  顾盛廷站在最前面,抬眼在凑过来的人群中寻她,最后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鼓手,冲他们比了个手势。
  周围的喧闹渐渐平息,随着音响里缓缓流出来的凄婉音乐,风声四起,远处的尘嚣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脱去外套,里面是件印有白色抽象图画的黑色卫衣。一手握细弦,另一只手还在调话筒的高度,整个人安静下来,低垂着眼,脸上露出少见的深沉。
  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度暗中淌泪
  我不想留低你的心空虚
  盼望你别再让我像背负太深的罪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痴醉
  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
  前半段他没有拨动琴弦,只是对着话筒低吟浅唱。
  以往即使去KTV她也很少听到他唱歌,今晚他的嗓音似乎格外干净又低醇,在夜幕中,满怀深情地对心仪的女孩吟唱。
  间奏时,他微微偏头离开话筒,皓齿轻咬,情不自禁随着音律小幅度摆动,后退几步的同时潇洒拨弦。
  台下几个女生忍不住惊呼,拿出手机对着他录像。
  我即使离开你的天空里
  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无法等待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
  不少路人不自觉被他的歌声吸引,轻轻跟唱。可到最后,大家又不约而同回归沉默,牵着手边人、依偎在情人怀中,伴着徐徐冷风静静聆听。
  一首耳熟能详却又好像不属于这个摩登时代的歌曲,让人心醉。
  叶一竹情不自禁唱了两句,就觉得嗓子又酸又涩。隔着几行人凝望着在前面熠熠生辉却不肆虐炫耀光芒的他,视线被随风扬起的黑发遮住,可他痴醉的眸光穿越了千山万水准确无误寻到她的眼底。
  高音部分,他唱得有些吃力,修眉紧蹙,轻咬着下唇低头。
  歌词唱完后,他后退一小步,微张开双腿站在原地,熟练自如地投入拨弦。滴滴落落的弦声格外突出,最后几个音伴着凄婉的伴奏和沉重的鼓点,为这首《情人》注入了真切的灵魂。
  一曲歌毕,大家似乎还没有回过神。顾盛廷没有在台上停留太久,转身走下去把吉他取下来交还给那个人。
  那个人笑着朝他说了几句话,顾盛廷摆摆手,然后朝叶一竹的方向指了指。
  他穿过人群小跑几步走到她身边,无视那些追随的目光牵起她冰凉的手。
  因为刚弹过吉他,他的指尖滚烫似火。
  “你们说了什么?”
  他一手插进口袋里,神采飞扬:“那哥们儿想把我留下来再弹一首,我说不行,我女朋友在那里等着我呢。”
  看他一脸臭屁的样子,叶一竹笑着偏过头不愿理他。
  他又邀功似地开口:“他又说,那就多弹一首给她听呗。我说不行,我一天只弹一首。”
  她彻底忍不住笑出声,看她笑得灿烂,他也开心。
  用手拨开碎发,她又好奇:“你和他们认识?”
  “不认识啊。”
  “那人家怎么肯借你吉他,还帮你伴奏,而且他们也刚好会弹《情人》。”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他表现得十分淡然从容。
  他翻过她的歌单,简直不像青春美少女的风格。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她,让他对她永远充满好奇。
  ——喜欢足球,喜欢摇滚,喜欢听九十年代的粤语歌……她的人生有太多惊喜,等着他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