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
杨家二儿子:“这肉好柴啊!嚼不动,塞牙!往后买肉的时候最好上点心,可不能再买这样的肉回来啦。”
杨家三儿子:“这鱼吃着有点苦,是不是杀鱼的时候不小心,把苦胆弄破了?下次杀鱼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
一旁的杨程氏:“……”
肉是她买的,鱼是她杀的,两个小叔子这是在指责她家务干的不够好咯?
下了饭桌,杨程氏就拎着一吊钱,过来找杨老太太了。
杨程氏先是夸赞了一番杨老太太厨艺高超,然后说自己烧饭的手艺本就不行,再加上不懂得两位小叔子的口味,烧出来的饭必然不合他二人的心意。
两位小叔子背井离乡,跑来帮自家干活儿,自家却不能向他二人提供像样的饭食,她这个做嫂子的,实在是深感歉疚。
她思来想去,觉得以后家里这饭不能由她来烧,而应该交给厨艺高超又熟悉小叔子口味的婆婆来烧。
说着,杨程氏就将那一吊钱推到了杨老太太面前,她的意思是,以后不光烧菜,就连买菜,都一并交给杨老太太了,请她老人家看着办。
杨老太太本不想将那破事儿揽上身,无奈杨程氏坚持,她老人家只得勉为其难的接下了那一吊钱,啊不,接下了那桩破事儿。
一个月一吊钱的菜金,依照温阳县城的物价,不说鸡鸭鱼肉天天吃,隔三岔五吃上一顿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可杨老太太不敢啊,要是花着大儿媳的钱,时不时就买些鸡鸭鱼肉回来,供三房人一道吃,吃得满嘴流油,依照大儿媳的心性,嘴上或许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不痛快,保不齐会生出什么别样心思来。
为了维持家庭的和睦,杨老太太轻易不敢买鸡鸭鱼肉,平日里只买些蔬菜瓜果回去,一大家子一起吃素。
当然了,豆腐坊的活计很繁重的,天天吃素的话,人可吃不消,考虑到家人的身体,杨老太太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割几两肉回来,给家人开个荤。
听到这儿,沈采萱无语极了。
我怎么觉得您老人家买菜抠抠搜搜,不是为了维持家庭的和睦,而是为了中饱私囊,将省下的菜金拿去填充自己的小金库呢?
沈采萱挑挑眉,笑嘻嘻的吐槽了几句杨老太太的抠门行径,随即邀请她在府城里小住几日。
杨老太太赶了半天路,依旧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这就证明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
但,身子骨再怎么硬朗,体力也有限,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呢。
考虑到杨老太太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在烈日炎炎的大夏天,一天之内,这么来来回回的赶路怕是吃不消,沈采萱便不想让她当天返回,打算留她住上几天,改日再送她回县城。
“别别别,家里一大摊子事儿呢,少了我可不行!”杨老太太立刻拒绝了,要不是吃撑了,现在就搭车回去,搞不好会吃了吐,她已经动身了呢。
“您老好不容易来一趟府城,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沈采萱打趣道,“难不成你家有什么金山银山,非得赶回去守着不成?”
“金山银山没有,麻烦倒是有一大堆。”杨老太太道,“牙齿还有和舌头相碰的时候,已经分家的三房人重新聚在了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免磕磕碰碰的。
“我要是在家还好,他们闹腾不起来;我要是不在家……呵,鬼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得得得,府城里的繁华我是无福消受的,我还是回我那一亩三分地,守着那帮不省心的儿孙过日子吧。”
沈采萱道:“啊,您老真不留下来耍几天啊?”
“不留不留。”杨老太太态度很坚决。
“那好吧。我爹也要回温阳的,待会儿让他雇辆大马车,你俩一道坐车回去吧。”说着,沈采萱一脸惋惜,“您老来一趟府城不容易,不说四处逛逛了,至少也该到咱家茶楼里坐坐,听一两回说书再走啊。连一回说书都没听,就这么回去了,多可惜啊!这不白瞎了往返一趟的路费么?”
一听到“说书”两个字,杨老太太立刻来了劲儿,忙问道:“说书?什么说书?”
哎哟喂,她老人家最喜欢听说书咯!
“《白蛇传》呀!”沈采萱道,“讲的是修行千年的蛇妖下山报恩,与一位书生——也就是前世恩人的转世——历经波折,好不容易结为夫妻,却被一位法师拆散,不得不夫妻分隔二十年的故事。”
“夫妻分隔二十年?”杨老太太追问道,“后来呢,他们夫妻后来怎么样了?总不能还分隔着,这故事就结束了吧?”
“当然没有结束,他们夫妻的儿子中了状元,然后……”说到这儿,沈采萱掩住了嘴,“哎呀,您老人家是惯听故事的,应该知道的,故事就该一点一点慢慢听,这才有滋有味,要是一下子就把故事的梗概全听了去,这故事还有什么意思?我可不能继续往下说了,再往下说,会败了您听故事的兴致的。”
咦,这话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你说了最多只是败兴,你不说我会好奇死啊啊啊!
此时此刻,杨老太太感觉心里仿佛有二十五只猫咪在挠,心痒得不得了!
杨老太太顾不上败兴不败兴了,刚要开口让沈采萱继续往下说,就在此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声。
杨老太太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这声音,难不成是……”
“您猜的没错!咱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到了精彩之处,客人们不约而同的叫起好来。这声音,就是客人们在拍手叫好呢。”沈采萱观察了一下杨老太太的表情,沉吟道,“既然您急着要走,那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把《白蛇传》的结局告诉您吧。”
“别别别,我得亲自过去听一听。”或许是怕耽误行程,杨老太太补充道,“我就听一耳朵,听了就回来,不多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