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维沉吟道:“这个嘛……传闻中,冯婶的儿子中了秀才之后,以他媳妇儿一直没有生养为由,闹着要纳妾,他媳妇儿死活不肯,两个人便大吵了一架,结果他媳妇儿吵输了,一时想不开,就赌气上吊了。
说到这儿,郑忠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只是传闻而已,真相究竟如何,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平心而论,因为吵架吵输了,就上吊自杀,而且吊死在自家大门口,这很有些不合常理。
郑忠维听到这一传闻,怀疑这是以讹传讹,并非事实真相。
但,仅仅是怀疑而已,他没有证据。
沈采萱闻言,好生惊讶:“郑大哥,你可是捕头啊!这等人命官司的内幕,升斗小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么?”
“人命官司?”郑忠维苦笑道,“四娘啊,你是不是对人命官司有什么误解?人命官司必然涉及到人命,但人命却未必会牵扯到人命官司。
“就拿何记这事儿来说吧,何记的儿媳妇自缢而亡,确实是出了人命没错,但这事儿民不举官不究——除非有人认为这事儿里面有冤情,何记的儿媳妇是被人害死的,前来报官,要求官府替她申冤,否则官府是不会过问的,这事儿就不能够被称之为人命官司。
“至今为止,都不曾有人因为这事儿前来报官,官府自然不会追究这事儿的内幕了。因此,哪怕我是捕头,也不可能清楚这其中的内幕。”
听了这话,沈采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上吊自杀,这本就是一种极端的选择。
何记的儿媳妇与绝大多数的自杀者不同,没有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选择吊死在了何记的大门口,她这一举动尤其极端。
如此极端,不禁令人怀疑,她生前是否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天大委屈。
直觉告诉沈采萱,何记的儿媳妇之死,这其中暗藏玄机,很不简单。
但,沈采萱不是包青天,她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前去查明这里面的玄机,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轻轻放过这事儿。
郑忠维注意到,沈采萱的表情还好,只是轻轻的蹙了蹙眉,而沈世华却一直紧绷着脸,神色愤愤,就差没有在脑门上写上四个大字“我不高兴”了。
郑忠维宽慰道:“其实呢,要不是因为那座宅院乃是凶宅,别说三十两银子了,就算五十两银子,也未必能够买的下来。所以说,上当归上当,却没有吃什么大亏,仔细想想,还赚到了呢。”
“嗯,吃亏就是占便宜嘛。”沈世华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这样的便宜,我相信我大姐他们一定不想要占。”
平心而论,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态。
宅院里死掉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可问题是,何记的儿媳妇不是好死的呀!
吊死在大门口……
我的天啊,搞不好一只吊死鬼就在大门口晃荡呢!
这,这也太晦气了!
正常人家都会觉得膈应的。
郑忠维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沈叔父,你将实情告诉你大姐他们,问问他们,到底还想不想要那座宅院。如果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他们把那座宅院退回去,如数拿回那三十两银子。”
寻常百姓,碰上这样的事情,基本上就只能够自认倒霉,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郑忠维则不同,他本身就是捕头,家里又有背景,在温阳地界上,颇有能量。
真正的大人物,郑忠维或许对付不了,但对付几个奸滑的升斗小民,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要郑忠维出面,不难找出冯婶,“说服”冯婶将那座宅院回收了。
沈世华闻言,又惊又喜:“那敢情好啊!只是……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郑忠维笑道:“小事而已,很好解决的,谈不上什么麻不麻烦的。”
一想到大姐一家如今就待在凶宅里,沈世华便浑身不自在,认为事不宜迟,当即就要跑去沈月娟那儿询问他们的意见。
沈采萱很好奇那座凶宅长什么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屁颠屁颠的跟着沈世华一道过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父女俩抵达了那座宅院,随即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的告知了住在里面的张家人。
沈世华原以为,大姐一家得知了实情之后,必然会又惊又怒,一迭声的要求退掉这座凶宅。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沈世华的意料——
骤然听说了实情,张家人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了几分了然。
这下子,轮到沈世华惊讶了:“怎么,这事儿你们已经听说了?”
沈月娟坦言:“不曾听说,但是隐约猜到了几分。”
话说,张家人虽然刚来县城不久,对于县城的物价不是很了解,但昨儿个他们在中人的带领下,在城北转悠了大半天,多多少少都对城北的房价有了一定的了解。
当时他们就发现这座宅院远低于市价,尽管中人和宅院的主人冯婶都说这座宅院没问题,因着急于脱手,才会低价转让,让他们不要多想。
可是,这么低的价钱摆在眼前,他们不能不多想啊!
当时他们就猜想,这座宅院多半暗藏着什么问题。
沈月娟道:“常言道,便宜没好货。这座宅院这么便宜,有问题不奇怪,没问题才奇怪呢。”
沈世华满脸不解:“大姐,你们都猜到这座宅院很可能有问题了,怎么还花钱买了下来呢?”
沈月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便宜啊!咱们打听过了,这附近跟这差不多大的宅院,至少得要卖到五十两银子呢。花三十两银子,买值五十两银子的宅院,多划算哪!就算真有问题,冲着那省下来的二十两银子,也可以忍忍的嘛。”
自家大门口,曾经吊死过一个人,这也可以忍?
沈世华嘴角一抽,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儿可是……凶宅啊!你们住在里面,不觉得、不觉得……瘆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