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话也不能这么说。二夫人亦是与陆千凉相对而站,否认道:“你这便是没道理了,我何时说过这等话?”
“千凉也没说什么,二娘作何如此紧张?”说着,陆千凉扯出一抹笑,对二夫人道:“莫不是二娘做了什么手脚,此时被人一说便心虚了?”
她重生后虽说对这千府小姐的过去并无记忆,但这一日的时间,也足够将府中这对母女瞧个通透。二夫人虽说是个争强好胜的,但却无甚心机,远不及她的女儿千仪。
此时她引出母亲的话头,一为试探二夫人,看看母亲的久病是否是这对母女所为。二也是为了给二夫人提个醒,她虽说不大管事,却也是心中有数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见二夫人的神情微有躲闪之色。她神色微变,道。
“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动了手脚?污蔑母亲可是大事,若是我将今日之事告诉老爷,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嫡庶有别,她何德何能让千凉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唤她这个庶母做母亲?
千父纵使是宠妾也要有个分寸,宠妾灭妻之事向来是忌讳,千父将她提做平妻已是难得。若真的为此休妻,那便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事情果然不简单,陆千凉微微挑眉:“我又没说这事一定与二娘有关,二娘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倒是多此一举了。”
“你个小蹄子,别以为有老爷给你撑腰,你便能够胡作非为!须知老爷现在不在家……”
“原来二娘也知道我有爹爹撑腰啊。”陆千凉大言不惭,丝毫不以此为辱:“这千府再大,真正当家的还不是爹爹么?”
二夫人脸色铁青。
陆千凉继续道:“只要爹爹护着我,在这偌大的千府之中,便无人敢动我。怎么,二娘要试试?”
“你休要炫耀,日后是谁站得高站得远,还说不定呢。”
有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儿,确实值得骄傲。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娘的不争气。她若是真走的上正妻的位子,千仪也就不用当个庶出女了。
“二娘有千仪妹妹这个好女儿,合该如此。倒是我那娘亲可怜,虽说坐了正妻的位子,生出的女儿却是个不争气的。当然,在咱们千府,嫡庶也没什么。只要父亲喜欢,又有什么关系?”陆千凉回答着,向着二夫人一礼:“想二娘今日操劳一日也该累了,千凉便不叨扰了。”
言罢,她退了两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院子。
陆千凉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昔年在宁王府,她也是个和善的,颇受下人尊敬爱戴。可和顺却并不代表逆来顺受,纵使是泥人也有三分的火气,更别说是她了。
冷嘲热讽几句罢了,她还真不至于撸袖子便上去跟二夫人干架。虽说现在换了具娇柔的身子,可昔年在折剑山庄随父亲习得的武功道义还是记在心中的。万一下手没个深浅,把人打个好歹,那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离阳王朝开国三百年来,前前后后数位皇帝皆以开阳为都,久而久之,本地人便都管称开阳城为京城,也称作京都。
京城极为繁华,作为整个离阳王朝贸易的中枢,占地面积却不是很大。除却紫禁城以及各位大臣的居所,也不剩下多少的地方了。千家能在京城建起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可见其财大气粗。
千府盘踞于京城东侧,内里假山莲池,流觞曲水一应俱全。千和正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从小便宠爱到了极致,宠成这副模样也是有情可原的。
西上阁正对着莲花池,每到夏日便有接天莲叶千倾,清月流光万里。里照莲花清皓静香,见之便给人神清气爽之感。而她所居住的碎雪园便窗临莲池,不仅清凉,傍晚开窗尚带着袅袅幽香,这千大小姐委实会享受。
陆千凉临窗而坐,倚着座椅的靠背一边饮茶,一边儿赏景。此时夕阳西下,橙红色的日光倾斜着打在莲池之上,折射出柔和而慵懒的光。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昔时不大喜爱这迟暮之景,却不想配上这碧波莲池,倒是此时的景致最美。”她感叹道。
有风吹来,给这盛夏平添上一丝凉意。连翘端这两碟子坚果放到桌子上,笑道:“小姐是在哪处听来的诗句?偶尔说上这么一句,倒是叫人耳目一新呢。”
陆千凉笑笑,抛了两个核桃给她道:“有感而发罢了。”
“鬼才信呢,昔时小姐注意的就只有湖底下的莲藕,莲蓬里的莲子。到采藕的时节还特意请了藕农放干了湖水开塘掘藕,给几位相熟的小姐公子都送了不少。瞧今年莲花开的这样盛,想必能掘出不少吧。”
连翘说着,剥了核桃将壳子丢到了一旁的痰盂里,又将核桃仁放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捂着嘴继续笑道。
“都说咱们千府的风水养人,指不定当年咱们千老爷便是掘藕发迹。小姐子承父业,未来也定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巨贾。”
“就你会说话!”陆千凉瞪她一眼,果断的抓了把开心果堵她的嘴道:“我这脑子进来总是不大好使,记住了的事儿都往。你且帮我记一记,我最近可曾接了谁的邀约?”
京城之人皆知,千府大小姐是个跳脱的性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行,吃喝嫖赌却是样样在行。窑子里的小倌儿,赌场里的黄牌,尽是她的最爱,这十数年来千府的家财没被她给挥霍个干净,也算千家祖上积德。
她承了这具身子,虽说不能再按着千凉原来的活法过,但也不能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这样很容易叫人起疑。她这般问连翘,倒也不算唐突。
连翘闻言,果然仔细思索起来。
不出多久,小丫头攥起一边拳头在另一只手掌的掌心上一锤,点头确认道:“我想起来了,小姐,你是不是又应过勾栏里的郢川公子今日去瞧他?”
“啊?”陆千凉的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勾栏院啊,郢川公子,那不是院儿里当红的倌儿么?她灌了口茶水压压惊,刚想叫连翘想个法子去勾栏院里回绝了郢川公子,便见一席翠色衫子的千仪踩着夕阳款款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