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夜幕下,二人脚步轻轻。此处远离城市中央,已经近乎于城郊,自然没什么光线,唯有天边的一轮圆月尚挂在天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淡若的影子被人踩在脚下,疏离的恍若另一个世界的云霞。陆千凉快步疾走,沈言璟紧追不舍,若是此时有人看到,怕是会觉得是登徒子在穷追不舍一个良家姑娘。
当然,若是忽略了陆千凉怒气冲冲的表情和沈言璟微抿着的唇的话。
脚步声清浅,衣角扫过地面上散落的枯叶,沙沙作响。微风时而卷起几片叶,落在她的发上,陆千凉没好气的抓下来丢掉,继续没头苍蝇似的向前冲。
“噗……”身后,沈言璟很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陆千凉闻之,益发的来气,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已是深秋,寒风凛凛。一阵冷风拂过,她不整齐的打了个哆嗦,抱了抱肩膀。
长街也走到了尽头,前头却是两条方向截然相反的路。两条路,如出一辙的不着灯火,像是暗夜下的深渊巨口,等待着主动走来的人,然后,用自己的黑暗一点点的将她吞噬。
陆千凉猛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她是不认向的。
折剑山庄所处的玉华山脉中天灵秀,先带祖师设有奇门遁甲六十四卦相辅,参天古木也是按着一定的顺序排列的。若是外来之人,一不小心便会走失在丛林之中。
她是山中长大的,却也只知道一条通往集市的路,若是走入山林,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自己走出来。记得有一次,她迷失在丛林之中走了三日,若不是沈季平将她背出来,她早就要留在那重重地密林之中喂野兽了。
来到京城后,京城还未逛熟,她便嫁了沈季平成为了宁王妃。皇室总是要注意身份,不能像自由身那样疯玩儿,她便只能便装混在几个熟悉的酒楼之中喝点儿小酒解闷儿……
此时走到这一片黑暗之中,那些原本已经深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又一次涌了上来。她不知那条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处,她一直再走,从未停下脚步,可这世间却从未善待过她……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沈季平,将她背出重重绝望了。
就像是那黑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黑暗吞噬,无助的伸出一双手,周围却只有冷眼旁观的冷漠行人,没有一个属于她。
指尖冰冷,轻轻地触向那黑暗,像是触碰一片水泽,一片她不知道通向何方的时节。
“消气了?”一只手,将她冰冷的指尖握在掌心,似是救赎。
她愕然抬眼,便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撞入他深邃的眼瞳之中,最后焚化殆尽。沈言璟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浅浅皱眉,将外袍接下来裹在她的身上:“冷成这般,不知道说么。”
搭在身上的外袍只是一件平常的薄衫,未绣团龙,也未熏香。只是带着他的体温,在这湿冷的寒夜之中,缓缓地深入到他的骨子里,将那寒意逼出体外,又将湿意逼到眼眶。
她转身,随意选了一条路便是一阵疾行。沈言璟两步跟上她,伸臂将她拦住:“去哪儿,你自己找的回去么?”
“别管!”她冷冷道。
沈言璟一笑,紧忙虚握了拳头抵在唇际轻咳了一声:“使小性么?你这样,倒是挺可爱的。”
陆千凉不想同他计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抬脚,便被他一个大力捞到了肩上,扛着向回走去。她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腰背,脚也不住地乱蹬,却一丁点儿的力也使不上。
沈言璟一手捞着她的膝弯,另一只手不客气的在她圆润挺巧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再蹬?再蹬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要没了。”
身后火辣辣的疼,紧接着便是酥酥麻麻的痒,陆千凉被她一巴掌打蒙了半晌,反过神儿来,又是一通乱挣。
沈言璟又赏了她一巴掌,语声带笑:“你在这儿挣也没用,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两瓣臀肉酥酥麻麻的,想沈言璟也没怎么用力气。她是独女,在家中父母宠着,师兄护着,何时被人扛在肩上打过屁股?
约么是头朝下的姿势将脑袋里的水都控了出来,陆千凉蓦地感觉鼻头一酸,紧接着便是眼眶一热。
沈言璟身材匀称,肩膀上也没多少肉,此时她的小腹垫在他的肩上,有些难受。她双手抓着他背上的衣襟,消解着他走路时上下颠簸的力道,却突然一扁嘴,红了眼眶。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二人不过是几面之缘,好友都算不上。
陆千凉一阵委屈,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闭着眼睛,不叫眼中得泪水流出来。曾有人言,若是难过想要哭泣的时候,不妨抬头看看天,这样泪水便能倒流回眼眶之中,不至于太丢人。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沈言璟扛着她走了一小段儿,见她老实了,矮下身子将人放下。双脚落地的那一刻,陆千凉蓦地将他推了个趔趄,自己蹲在在地上,肩膀抽动。
什么狗屁方法,根本不管用。她抽着鼻子,如此想着。
身上还搭着那人的外衫,她没好气的摘下来,恶狠狠地丢到了他身上。沈言璟一把接住,见她情绪不好,走回来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陆千凉再一次将他挥开,哽咽着道:“滚啊!别烦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沈言璟!你滚啊。”
身边一时寂静无声。
她捂着眼不想叫人看到,他又过来扶她,她再一次挥开。
终于,他不在过来了,嗓音低低的道了句:“我走,你先不哭了,好不好?”
她只当是没听见,抱着膝盖望着地面,撇了撇嘴。
身边脚步声想起,想是走远了。看吧,这个世界上除却沈季平,没有人会毫无保留的对她好,将她捧在掌心中,生怕融化了似的。
她揉了揉眼睛,也不哭了,随手拔了按眼眶,起身踢走了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子,转身,便见抱着外衫的沈言璟正站在几步之遥处静静望着她,满身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