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趟折腾,再出门已是不早。事实证明,陆千凉着实不适宜穿那些华贵繁杂的长裙,还是刚及脚腕的清爽可人的襦裙更适合她一些。
他就只有这一件广袖流仙裙,长长的广袖只坠到膝盖的位置,在这毒辣辣的太阳下很是闷热。陆千凉很少穿广袖衫,一路上顾及着妆容,又顾及着保持雍容华贵的气度,磕磕绊绊的几次险些跌倒。二人都有些纳闷儿了,京中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无师自通的会上妆,会配衣选裙,怎就她这么笨呢?
看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科学理论依据的。
到后来,沈季平实在看不下去了,寻了两根布带将她的两个广袖一束,又将裙角向上提了一寸,二人一路上伺候太皇太后般的扶着,这才将陆千凉扶到了镇子上买了一条新裙子换上。
山下的镇子也不大,却是整个玉华山脉交换货物,购买日常所需最大的市场了。玉华山脉处于离阳王朝的边沿,自然比不得京城繁华,慢慢习惯下来倒也慢慢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陆千凉买了一件白裙,裙角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木芙蓉花,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好在他二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就是将整个镇子都买下来都不会眨眼的。
陆千凉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新裙子,发问道:“这算是生日礼物么?”
沈言璟道:“你若是觉得得了一条裙子就知足了,我也不介意多省些银子。”
陆千凉想了想,果断认为沈言璟还有压榨的余地,不接话了。路边有人挑了两筐莲蓬来,硕大的莲蓬个个都比成年人的拳头大些,一颗颗水润的莲子饱满圆润,生的系好。
沈言璟买下三个,给二人各丢了一个,也不在意的当街剥开挖掉莲心丢入口中,咬下去脆生生的诱人的很。那莲蓬一看便知是新采出来的,水润润的还带着露水,沾着荷花的香气。
他笑嘻嘻的掏出两枚铜板递给卖莲蓬的农家姑娘,笑道:“这莲蓬好,姐姐人美手也巧呢。”
农家姑娘头上扎着深色的三角头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而直的秀发扎成一束垂在身前,闻言也是笑呵呵的起身,在衣摆上抹了把手:“小兄弟生的也俊俏哩。”
北方的胡娘豪爽奔放,虽不似南方水乡的姑娘热情大胆,却也不如京城的那些大家小姐扭扭捏捏。沈言璟是个爱说爱笑的,此时见卖莲蓬的漂亮姐姐热情好客,索性同她蹲在一处攀谈起来。
农家姑娘一边同他说话,一边以纤纤素手剥着莲蓬。二人有说有笑,一会儿谈到地理人情,一会儿又谈到了玉华山风土。陆千凉嘴角抽搐,问沈季平道:“怎么呢站在这儿会不会有些傻?”
沈季平攥了拳抵在唇边:“等等吧,不出一刻钟他就回来了,镇子上今日会来什么铺子,卖些什么稀罕物,他都能给你打听出来。”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沈言璟起身告辞。卖莲蓬的姑娘依依不舍得摆摆手,又将自己剥好的一捧莲子尽数倒给他。
沈言璟嚼着莲子,瞬间给二人一人分了一小把:“听说巷子口新来了个浇梨膏糖的铺子,你要不要?”他以下巴指了指陆千凉。
陆千凉嗤之以鼻:“哄小孩儿的东西。”
“真不要?”沈言璟笑道:“你若是不要我就不说是哪个巷子口了。我们朝瑰最喜欢吃梨膏糖,每一次我出宫,她都央着我给她带上两块。女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糖的?”
见陆千凉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沈言璟耸了耸肩,也不逗她了:“走吧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买糖去。只要你不去买衣裳,什么都随你!”
不管在什么年代,逛街都是女人的通病。集市上卖胭脂的,卖头饰的,卖发带簪花的数不胜数。绕是陆千凉是个潇洒的姑娘,也像一般的女孩儿一般喜欢小巧精致的东西。
陆父陆母每月给她的零花钱都是有限的,以前陆千城在时,有陆千城买给她。现在陆千城不在了,沈言璟二人也会买给她。有了拎包和免费钱包,何乐而不为?三人一路逛到了东市,买了一大盒梨膏糖后,便见陆千凉径自冲着胭脂铺子去了。
沈季平跟着她,沈言璟便转到了另一边。当朝最受宠爱的王爷,什么精巧稀罕的东西没见过?街巷上这些铺子卖的玩意儿他都是看不上眼儿的。
道路的一侧,有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铺子卖着各式各样的种子。
那些都是花的种子,没什么名贵的花,除却春桃秋菊就只有夹竹桃算是北方没有的。沈言璟突然想起,陆千凉曾说,她是没见过夹竹桃的。
奇怪的姑娘,这世间兰芷一类的万般珍花皆不爱,独爱那从未见过的夹竹桃。夹竹桃喜温喜湿,是北方干燥的气候养不活的花。纵使是有了种子,也未必能开出大簇大簇的花朵。
就因为没有希望,就不去争取了么?季平于她,也算是个好归宿。
沈言璟拿起那包夹竹桃的种子,留下一块碎银子道“不用找了”,随即在那卖花籽的老妪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他抚了抚那块月白色的,原本打算送给陆千凉当礼物的圆形玉佩,浅笑着将玉佩收入袖中,握着那带花籽疾步赶上二人。
当日,沈季平送了陆千凉一对东珠耳坠,两颗拇指大的东珠一看便知价值连城,送做生日礼物着实太过贵重。陆千凉饶是不大好意思,却还是在沈季平的坚持下收下,尘封在梳妆台中。而沈言璟,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其貌不扬的花盆送给她,一遍遍的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浇水。
陆千凉不明所以,沈言璟神秘兮兮的取了些水将泥土润湿,对她道:“你今年好好浇水,明年这个时候,就会结出你喜欢的礼物了。”
陆千凉只当他逗她,虽说将花盆收下,却一直丢在了阳台上未去管它。她没有浇水,一次都没有,是以那尘封的种子也一直不曾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