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平告诉她,只有得到老夫人的信任,林氏的儿子才能青云直上,前程似锦,而不是让柳姨娘的儿子青云直上。
这还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对人心一无所知的蠢丫头说的话吗?
林氏陡然觉得周太平是不是遇到高人了,问听琴:“太平近来都去了何处?”
“哪里都没有去,只在屋内养病。”听琴跪下,泪如雨下,“还请夫人为姑娘做主。”
“你快起来,姑娘是我嫡门里的闺女,又是先夫人唯一的骨血,先夫人和我友情不菲,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想到自己儿子总是被柳姨娘生的庶子压了一头,林氏顿时生出不少勇气。
周太平又递过去一张宣纸,上书:我是被周依琳打晕的,院子里的丫鬟当时都看到了。只要跪请老夫人做主,就可以让真相大白。
林氏一怔,这正是打击柳姨娘的最好机会啊。
只是老夫人正在佛堂清修时期,最不喜旁人打搅。
若是贸然冲进去,怕是弄巧成拙。
正思忖间,周依琳带了两个丫鬟过来了,看到红月倒地就想冲过去打周太平,却被奴婢拦住:“姑娘,不可啊,夫人都在。”
周依琳这才作罢,也不行礼,盛气凌人道:“母亲既然来了,太平无故责打奴婢,还把奴婢打出了血,母亲岂不处罚她?传了出去,外头还以为我们定国公府如何刻薄下人呢?”
林氏被庶女“骂”了一顿,脸面上过不去,不悦道:“也是红月奴大欺主先,这等小人也是该打。”
“该打?母亲莫要忘了,祖母礼佛,最不喜欢主子打骂下人,下人若有不对,交给嬷嬷执行家法便是了,这样打人,这刻薄之名若是传了出去,祖母第一名唯母亲是问!”周依琳个子高,继承了柳姨娘的花容月貌,又是周似玉最疼爱的女儿,平时说话也居高临下,根本不把作为后母的林氏放在眼里。
林氏平时忍让也就算了,今天得了周太平提醒,又仔细看了眼周太平,认准了她背后有高人,为了儿子前途,决定豁出去和柳姨娘对峙了,便发怒了说:“既然你口口声声提到了你祖母,我今天就要求教一下你祖母,你一个庶女,是哪里来的勇气对我这个母亲毫无规矩的?定国公府不怕被人笑话教养不端吗?”
提到求教老国公夫人,一向入不了老夫人眼的周依琳略有些怕了,可想到老夫人正在礼佛呢,谁敢打搅了去?再加上过去忍让的林氏今天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左一个“庶女”右一个“庶女”地乱叫,彻底惹怒了周依琳。
周依琳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庶女”!
当下气得跳了起来,指了林氏的鼻尖大骂:“有本事你找祖母啊!没本事就做缩头乌龟去,在我面前发什么疯!”
这嫡母被庶女指着鼻子骂也是京都头一个,林氏就是再软弱此时也被激怒了,“成,太平,走,我们一起去见老夫人,相信老夫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听琴连忙掩护着周太平,跟着林氏走出院子。
周依琳看着她们走远才惊慌起来,奴婢紫菱说:“姑娘莫怕,她们去也见不到老夫人。昨儿老夫人就已经传话,今儿请了紫云观的清风道长前来授道,谁都不能进去,免得冲撞了法事。”
这边,周太平跟着林氏走在林荫小道上,鞋底太浅,鹅卵石的凸起按摩着脚心,有种坎坷后的舒服感。
“太平,你觉得老夫人会不会不见我们?”狐疑不定的林氏放慢了脚步。
周太平点点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射出灼灼目光,透着过去没有的笃定和警觉,凭白地让人安心。
林氏又加快了脚步。
定国公府没有吴国公府那么大,可却胜在小巧别致。几处假山旁摆放了蟹爪兰,新颖特别,让人过目不忘。
周太平迅速地把定国公府大大小小的路径记在心里。从今以后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很快就到了佛堂。
门前两棵梧桐树,树上都挂了灯笼。
“我们有要紧事要见老夫人。”林氏说,“请通报一声。”
“老夫人交待过,今儿清风道长莅临,正在做法事,任何人不得打搅。”云嬷嬷说。
林氏一怔,看着周太平说:“真不巧了,清风道长可是老夫人的贵宾。这次准是见不了了。”
周太平眼睛瞪大,什么?清风道长?
前世,朱若涵师从荆谷子学医,经常见到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和荆谷子是好友至交。
朱若涵非常了解清风道长。
这回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周太平在听琴手心上写了几句话,听琴说:“夫人,姑娘说,只要告诉清风道长一句诗,老夫人就会见我们了。”
“诗?什么诗?”林氏一怔。
听琴说:“清风知我意,白云独悠悠。”
林氏笑道:“这句诗是不错,可清风道长又不是诗人,怎么会因为这句诗就让老夫人见我们呢?”
听琴说:“我们姑娘不会胡说八道,既然说了,定有她的道理。夫人何不试一试呢?”
林氏半信半疑地把诗告诉了云嬷嬷。
没多久,云嬷嬷出来了,“老夫人由请。”
林氏大惊,周太平脸色镇定,黑玛瑙般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说,看,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老定国夫人穿着深紫色云锦长袍,面容严肃,酒红色抹额上缝了颗绿松石衬得她一张脸红润了不少。
她身边,穿着深灰色道袍,面目慈祥,眼神超脱的清风道长正端然而作,看到周太平低头进来,眉毛微微一皱。
“见过母亲。”
“见过老夫人。”
周太平跟着林氏和丫鬟听琴行礼,因为口不能言,低头静默。
老夫人伸开双臂:“太平,你来,几日不见,这气色还是如此差劲。快过来让我瞧瞧。”
周太平低头缓缓走去,老夫人抓了周太平娇软白嫩的小手就放入怀里,“这就是我的大房嫡孙女,太平。”
清风道长点了点头:“好名字。就是她给我那两句诗的?”
周太平抬头,和清风道长对视。
大夏朝崇尚道教,民风开放,男女十二岁才不同席,并且对道士例外。所以女眷见道士不需要避讳。
那沉静如水的目光,倒是让清风道长的心微微一颤,这目光没来由地让他熟悉,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