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周瑜恒再说不出话来。
“你虽是嫡子,可比晓枣差了很多!”老夫人失望道。
周瑜恒把头垂得很低,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周太平知道周瑜恒是害怕了,周瑜恒本就害怕老夫人,若不是出于周太平的鼓励,他根本就不会来。
如今来了,如果还大受挫折,只怕胆子会变得比以前更小。
周太平想了想,写道:“祖母,晓枣是哥哥,理应让着弟弟,可是却让瑜恒弟弟误会是在欺负他,可见这个做哥哥的对弟弟还是不够关心啊。定国公府最崇尚兄友弟恭,父亲和两位叔父就做了好榜样,万万不可在晓枣和瑜恒之间,出了差错啊。”
周太平这一席话,立马让老夫人对周瑜恒生不起气,“瑜恒,你起来,太平说的没错。晓枣平日里不够关心你,这是他做哥哥的不对。等他过来,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你可不许哭鼻子,四处说你哥哥的不是了。”
语气比刚才柔和了很多,还对周瑜横挥了挥手,示意周瑜恒过来。
周瑜恒抬起脸来,黑溜溜的眼睛地怯生生地看着老夫人,那么疏远,顿时让老夫人刚刚升起的好感都烟消云散了。
这老人嘛,总是喜欢会说话、嘴巴甜的孩子。
周太平连忙走过去,把周瑜恒拉到老夫人面前来,并拉住周瑜恒的手递到老夫人手中来。
大手中握了只小手,大手布满青筋,老茧,皱纹,小手白嫩,细致,充满了生机,好像一株大树托着一棵小树。
老夫人看着这双手,感叹道:“我老了。”
“祖母不老。”周太平写道,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放到了老夫人的大掌中。
玲珑如玉,指腹却多了死皮。
这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少女的手指啊!
老夫人连忙心疼起来,揉了揉周太平的手指,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太平写道:“太平近日喜欢捣药,每每炮制药物,药汁入侵手指,故而多了些死皮。并不碍事,旧皮褪去,便是新生。”
“好一句旧皮褪去,便是新生。太平,我就是喜欢听你讲话。”老夫人连带着看到周瑜恒也心疼起来,把两个孩子搂在了怀里,并吩咐庄嬷嬷去厨房里多备两个人的晚膳,邀请周太平和周瑜恒两个晚上在这儿一块吃。
蜷缩在老夫人怀里的周瑜恒渐渐放松。
一起用膳的时候,周太平让周瑜恒自告奋勇地背诗给老夫人听。
周瑜恒竟然把整本唐诗都给背了下来,还加了自己的理解。
老夫人听了直乐,觉得周瑜恒知书达礼,学识也挺好的,过去因为跟他不亲近,倒不知道周瑜恒那么优秀。
见老夫人夸他,周瑜恒愈加有信心起来,把日常所学都背了出来。
巧的是,周似玉正正好过来了,在门口听到了周瑜恒背诗。
周似玉对周瑜恒略有改观。
“父亲。”周太平和周瑜恒起身行礼。
老夫人笑道:“你来得正好,瑜恒刚刚背全了诗歌,我觉得挺好的,比晓枣还要强上几分。”
周似玉说:“光是会背诵,不见得就是强了。”
周太平写道:“听说学堂里的成绩,瑜恒弟弟都是第一名。”
“是吗?”周似玉只知道周晓枣是第二名,却不知道周瑜恒是第一名。
老夫人点点头,“你们兄弟两个若是同心同意,还愁定国公府没有出路吗?”
周似玉听了这话,觉得蹊跷,就问发生何事了?
老夫人就说了:“又没有什么事,你多什么心?”看来老夫人还是有心帮周晓枣找开脱的。
既然老夫人都说没什么事,周太平也不打算对周似玉说实话。
周似玉对周晓枣是更加偏爱的,说了也无用。
这次能够让老夫人对周瑜恒改观不少就已经很不错了,下回有机会再找周晓枣算账,于是周太平和周瑜恒先告辞。
连柳姨娘都被关佛堂了,周晓枣还能逃到哪里去?
林氏早过来了,给周太平送了两件夏衣,说是老家送来的袄子拆了重新做的衣裙,颜色是周太平喜欢的。
周太平谢过林氏。
林氏发现周瑜恒活泼多了,又听说刚在老夫人那里用过膳,不免担心地看着周瑜恒,道:“瑜恒素来胆怯,这在老夫人面前恐怕是更显出短处了。”
周太平写道:“瑜恒不曾显出短处来,母亲不必担心,老夫人是越来越喜欢瑜恒弟弟了。”
“此话当真?”林氏不敢相信。
周太平点点头。
周瑜恒拿了个项圈晃了晃说:“祖母见我唐诗背得很好,就赏了项圈给我,母亲快看。”
林氏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老夫人可是很少赏赐周瑜恒的,“这么看来,老夫人是开始喜欢你了。”
“多亏了姐姐帮我说话。”周瑜恒说。
林氏握住了周太平的手,紧紧的,“太平,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你知道我素来不善言辞。”
“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就见外了。”周太平写道,淡淡一笑。
听琴说:“夫人,我们姑娘是真的喜欢小公子。我们姑娘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自然会放到掌心里宠爱。”
林氏说:“太平,我也就你这么一个好女儿。”
林氏这话的意思是,别的女儿都不是她喜欢的,只有周太平让她喜欢。
周太平写道:“母亲万不可这么说,母亲如今是大房的正室夫人,自当有正室夫人的气度和人情世故,这看谁舒服和不舒服,都不要说出来。”
林氏说:“这倒是,多亏了你提醒。”
月亮升起来了。
周瑜恒把手伸过去,握紧了周太平的手。
“怎么?不舍得离开你阿姐?”林氏笑道,“但是你阿姐也要休息了,明儿娘再带你过来。”
周瑜恒这才高兴起来,跟着林氏走了。
周太平回了自己房间,而老夫人房间里,过了戍时,灯火竟然还亮着。
庄嬷嬷过去添了茶,出来时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云嬷嬷拉住庄嬷嬷说:“老夫人今晚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吗?”
“不知和世子爷在说什么,连茶也不让换,一看我进来就挥手让我出去。看老夫人气色挺不好,八成是世子爷又做了什么事惹老夫人生气了?”庄嬷嬷打着哈欠说,“怕是今晚要晚了。我们这些守夜的也只能跟着晚。”言辞之间颇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云嬷嬷正要接话,忽然,从房间里想起了茶杯砸地上的声音,紧接着,老夫人生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真是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