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夜风冷。
皇上走出来时,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对于太后,皇上并不是毫无感情。
只是,这层感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了。
小猴子在陈述着太后的死,犹如刀剑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了皇上的心里。
皇上苦笑道:“想不到啊,就连最后一次,她都要选择在这个日子里,伤害我……”
小猴子哭着说:“皇上,请节哀。长公主已经在那里了。”
皇上说:“备轿,朕也要过去,看看她,最后一面。”
真的是最后一面了。虽然,那么多次,皇上都希望太后死去。
皇上一次又一次地给太后投毒,手段,却并不高明。
太后之前有防备,可是后来,太后放弃了所有防备。
因为,太后想用母爱感动皇上。
太后觉得,皇上总会明白她的苦心。
这一场豪赌,太后输了,输的那么彻底。
因为,直到太后真的驾崩了,皇上,还是没有改变要太后死的决心。
太后不死,皇上的很多政策,都要被太后拦住。甚至于,皇上想要建筑个别苑都不行。太后说,这样太奢侈。
皇上觉得,他没有一样事情,是被太后欣赏的。他不能算真正的天子,而是一个被人玩弄操纵的木偶。
皇上不愿意做这样的木偶。
皇上要逃离,要过自己的人生,要走自己的路,并且,不希望再听到太后那反对的、腘骚之声。
所以,就只能杀了太后娘娘。
并且,还不能被天下人发现,太后是被皇上害死的,所以,只能用慢性投毒的办法。
而偏偏,一向精明的太后,竟然中计了。
“这个老太婆,真的死了吗?”一路上,皇上还是不敢置信。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昨天,他还听到太后的愤怒责骂声,“你这个昏君!”
可是今天,这个骂人的老太婆,就再也不能开口骂他了吗?
“皇上,太后有封信,要亲自交给你。并且说,看了后,马上烧毁。”忽然,太后的丫鬟拦住了圣驾。
皇上接过信,眼泪落下来,这个老太婆临死前竟然还挂念着皇上,还要给皇上,这个太后早就知道的杀人凶手写信。
信,打开了,是熟悉的字体。
“皇儿珍重,母后要走了。希望你从此以后,善待百姓,不要听信谗言,好好培养后嗣。母后,再也不能抱你了,也再也不能骂你了。不过,皇儿,母后骂你,都是为了你好。一个人,不会对不爱的人生那么大的气,甚至喋喋不休。皇儿,母后在最后一刻,还记得当初,你刚生出来时,嗷嗷待哺。你身体底子不好,喝不惯奶妈的奶,母后不顾众人反对,亲自给你哺育。那时,是我们母子俩,最好关系的时候。就算是现在,我们兵戈相见,我依然还是爱你的,只是皇儿,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又会少了个人爱你。但是,你要记住,你若是明君,百姓会替母后爱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儿,再见。过去,我不希望有来生,因为,一生已经是够苦,如今,我惟愿有来生,因为,我就可以和皇儿你重逢。再见。这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看完这封信,皇上掩面大哭起来。
信,被揉成了一团,被眼泪打湿。
皇上忽然冲了出去,好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奔跑着,一遍遍叫着:“母后,母后,不要走,不要走。”
儿时的记忆,忽然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脑际。
母子俩,并不是没有快乐过的。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母子俩过去,还非常感情深。
因为,他是太后唯一的皇子。
自然是宠在手心里的。
在皇宫里,皇上也从来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他的母后。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变了味道。
甚至,恶化得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太后的寝宫里,黑压压的一片跪着的人。
皇上也不等他们行完礼节,就直接冲了进去,跪在了太后的床前,可是,太后的那双手已经冰了。
皇上看着太后,脸色安详,嘴角甚至轻轻往上翘起,似乎是带着微笑离开的。
长公主已经是泣不成声。
“皇上,你来晚了,母后已经……”长公主埋怨道。
“对,朕不孝,朕来晚了。”皇上趴在太后的怀里,“母后,你可以再抱抱朕吗?”
可是,那个曾经最讨厌的人却再也不会说话了。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你跟她相互斗争,而是,当你想被她骂几句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能开口骂你了。
皇上奔溃了,哭声几乎都沙哑了。
周太平跪在后面,冷眼旁观,真是太可笑了,贼喊抓贼,猫哭耗子,皇上演戏,竟然演得如此像。
周太平绝对不相信皇上是真的在哭,因为,皇上既然能下得了这个毒手,他又怎么会真的在哭,真的为太后难过呢?
事后,周太平想要离开,却被长公主叫到了房间里,单独谈话。
“太平,太后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长公主说。
周太平低下了头,“对不起,长公主。我已经答应过太后娘娘,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那你告诉我,害死太后的凶手是谁?”长公主目光灼灼。
“我不知道。”周太平低下了头。
“你肯定知道,你告诉我。”长公主握住了周太平的手,“求你了。”
“对不起,长公主。我真的不知道。”周太平也哭了。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查出这个凶手呢?”长公主绝望了。
“查出来又怎么样呢?太后已经死了呀,长公主。你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周太平劝道,“不如好好保护自己,好好过你的生活,这样太后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不,不,我一定要查到凶手。”长公主却目光犀利,握紧了拳头。
周太平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夜色中,李元康一身黑色长袍,缓缓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