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熠突然说回绝了中介,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变了,何叔叔被白酒呛了,红着脸咳嗽着,半响憋得说不出话来。何婶婶表现得最直接,跳起来大声惊呼出来,腔调都变了。
“家熠,你疯了吗?这事儿我和你叔叔都定了的。”
指责之后,何婶婶自觉失态了,她不好意思看着餐桌上的人坐下了,声音缓和了许多。
“家熠,你是觉得价格低还是怎么的?让你叔叔再跟他们说一下,看能不能再加点儿,这房子我们也不住,放着也放着。”
“不是价格的问题,我回来住。”
何家熠的表情平静得好像一潭无风的水。这个局面是何叔叔和何婶婶没有预料到的,何家熠在他们的眼里一直是个毫无主见的自闭孩子,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的请求,如今突然遭受了反抗,他们觉得很受伤。
“家熠,这事儿怪叔叔,不该善做主张,我和你婶婶觉得你不住这里,应该会同意的,才会提前联系了中介,叔叔是这么想的,先卖了,等叔叔赚钱了,再买回来,你看怎么样?”
何叔叔脸上的肌肉紧张地抽动着,目光迫切地盯着何家熠,希望他能点头同意,工厂那边需要一大笔资金拿货,只要这批货到了,丰厚的利润也就来了。
“家熠,要不缓缓?”
“这栋房子,我是不会卖的,你缺的钱,我会帮你筹到。”
何家熠站了起来,说他吃饱了,然后转身向楼上走去。
“不好意思。”何叔叔擦了擦嘴也起了身,向金曼怡夫妇解释了一下,匆匆跟着何家熠上楼去了。
餐厅里,何婶婶极其不自然地装出一副笑脸。
“家熠,就是这样,小孩子脾气,一会儿他叔叔说说,就能同意了。”
“这孩子念旧。”
许诺的父亲轻叹了一声,对何家熠又多了几分欣赏。
别墅的三楼,何家熠站在花房里,依稀的儿时记忆里,母亲在这里种了很多花,一年四季花房总是郁郁葱葱的,花香四溢,虽然定期有人来打理,花房却已被忽略,破败得满是灰尘。
何叔叔走到了何家熠的身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家熠,叔叔懂的,你对这栋房子有感情,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想着把它卖了,可现在工厂的情况是骑虎难下,资金不到位,前段时间投入的就都打水漂了,你忍心看着叔叔破产,欠一屁股的债吗?家熠,叔叔向你保证,一定把这房子再买回来,绝不食言。”
“叔叔。”
何家熠转过身,面对了鬓角已苍白的叔叔,岁月不饶人,唯一的亲人已经老了,正如叔叔说的那样,这次不能翻身,便再没机会了。
虽然关于工厂的前景,何家熠并不看好,但为了叔叔,他还是最做出让步。
“真的需要八百万吗?”何家熠问。
“八百万足够了,房子卖了,叔叔会把剩下的钱给你,一分不拿。”
“房子不卖,你要的钱,我会在七天之内汇给你。”
“家熠?”
何叔叔瞪目结舌,喊了家熠两个字,哑然顿住了,他想不出侄子去哪里弄出这笔钱来。
“等着吧,如果钱不到位,再考虑卖房子吧。”何家熠转眸再次看向了花房,似乎眼前还有那道身影,妈妈弹琴累了,在花房里浇花,何家熠跟在她的身后,问这儿问那儿,妈妈总是耐心地解答,温柔的表情至今还印在脑海里。
“叔叔,还记得吗?我爸说过什么?就在这里。”
“不,不记得了。”
何叔叔的脸上渐渐显出了愧疚之色,虽然他还不知道侄子要怎么筹这笔钱,但可以想象,几乎被掏空的何家熠一定很艰难。
何家熠的注意力凝聚在花房的那排空荡荡的花架上,当年父亲和叔叔就站在这里,父亲对经历一次失败的叔叔说,成功有很多种,但无论什么样的成功,结局都是为了快乐和幸福。只可惜说这句话的人不在了,叔叔却至今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爸说了什么,我真不记得了。”
“没什么,我也只是突然想起,顺口说说。”
何家熠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何叔叔这才释然地松了口气。
“家熠啊,叔叔知道你难,一次次找你,一次次要钱,换做是我,我也透不过气来,哎,叔叔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工厂成功了,叔叔会加倍偿还你。”
“不用了,我也不需要什么钱。”
何家熠把手放在了叔叔的肩上,试图让叔叔放轻松下来,让他不必这样苛刻强求,也许结果并不尽人意,人已白发,不再当年了。
“家熠……”叔叔的眼睛红了。
“等钱到账之后,我打算出去走走。”
“走走?去哪里?还要出国吗?”何叔叔问。
“不,随便去什么地方,一个人。”
何家熠累了,封闭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他没人倾诉,也不想对人倾诉。
“你要走多久,一个人?叔叔不放心啊。”
“没事的,我怎么都要学会走出封闭的房间,接触社会,这不……手机也在学着用了。”何家熠拿出了手机,想想许诺好像管家婆一样的神态,嘴角禁不住浮现了一抹欣然的微笑。
“家熠,你笑什么?”何叔叔有些发蒙。
“没什么?”
虽说没什么,何家熠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散去。
从何家吃饭回来,老爸进门后,脸一直紧绷着,好像谁欠了他几吊钱,老妈问他怎么了,他叹息一声说。
“你不觉得家熠那孩子可怜吗?”
“怎么可怜了?他父母的车祸都过去那么久了,没必要提了吧。”
“我说的不是车祸,是他叔叔,真不像话,为了一己私利,什么都不顾了,又买房,又要钱,说句不中听的,老何留下的财产和他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的,可怎么说都是他叔叔,能不管吗?”
“哎,不然我怎么说孩子可怜呢?”
关于那栋别墅从房市上取消挂牌出售了,不久之后听说何家熠筹到了一笔资金,数额巨大,听了之后会吓人一跳,一共一千三百万,都给了他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