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六叔的手一阵抖落,那把匕首在六叔手里上下翻飞,看得和尚眼花缭乱!
六叔的眼睛一直看着惊愕的和尚,来到他身边蹲下,而和尚的眼睛却始终瞪大了盯着那把飞来飞去的刀子,惊得目瞪口呆。
“来,今天你有本事把刀子从你六爷手上拿回去,六爷就给你磕个响头!”
和尚气得一声怒吼!
猛地伸手,空了!
刀尖一转,六叔的手重重落下,狠狠将刀把砸在了和尚手背上!
“废物!再来!”
和尚被羞辱得又急又恼,两只手一起朝着六叔握刀的手猛地扑了过去。
六叔稍稍探身,和尚两只手攥住了六叔手腕,六叔将手一抖,刀子在和尚眼前直接飞到了另一只手里头!
刀尖一晃,抵在了和尚脖子上!
“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被抹脖子了!”
和尚怪叫一声,再也不理会什么刀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六叔胸口撞过来!
一声闷响,和尚的肩膀抵着六叔飞出去好几米,六叔觉得胸口一闷,心脏也跟着剧烈地疼痛一下。
六叔蹙眉,立刻伸出一只脚抵住身后,绷紧了大腿,让和尚再也不能将他推走分毫!
猛地,心脏又是一阵剧痛,六叔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老了!
反手,手里的刀子对准和尚的后心,六叔眼里杀气流转!
只要一落手,和尚就会当场毙命!
可最终,六叔还是一甩刀子,刀尖朝上,用刀柄狠狠地砸了下和尚的后脊,饶了他一条命!
和尚惨叫一声,“噗通”跪在了地上,费力地呼吸,好像窒息了一样,松开六叔的手,直抓后背。
六叔后退两步,把手里的刀子丢出去很远,手捂住心脏,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岁月不饶人。
六叔一阵唏嘘,曾经一个人单挑十几个都不成问题,今天和这么个废物单打独斗,竟然体力不支了!
“你滚吧!”
转身,六叔朝着自己的电瓶车步伐沉重地走去。
一念之仁……
噔!噔!噔!
噗!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后腰传来!
滴答!
六叔的眼睛猛地一瞪,低头,身下,血滴溅落。
这一刀,终究还是没躲开!
六叔被和尚在身后捅了一刀,只因为他不愿再伤人性命!
俗话说,岁数越老,胆子越小。
六叔知道,自己不愿再惹是生非的脾气,才让和尚有机可乘,偷袭了自己。
换了十几年前,别说是大发慈悲放和尚走,就算是让他完整离开都不可能!
可是现在,一心想要远离江湖恩怨,却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只要能灭掉一个曾经的大哥,很多默默无名的古惑仔就能一夜成名,登上龙头的位置!
江湖有江湖的游戏规则。
而现在,谁狠谁上位,就是规则。
“六爷!您老人家刚才就应该一刀剐了我!”
说着,和尚手里的刀子又用力朝着六叔身体里头猛地一推!
地面上,血越来越多。
和尚在六叔耳边又说了句:“看来你白白在道上混了一辈子,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的道理都不懂!”
嘭!
六叔反手,死死地攥住了和尚握刀的手腕。
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六叔一上手,和尚瞬间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攥得丝毫动弹不得。
和尚心里一慌,六叔没回头,声音却让和尚差点肝胆俱裂。
“够狠才能站得稳没错,可是背后偷袭,传出去,三刀六个洞!小子,你的手也甭想要了!”
和尚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老家伙骨头居然这么硬!
“松手!”
六叔突然冷笑一声:“你刀子扎在你六爷身上,叫我松手?怎么?六爷骨头太硬!把你刀子卡住了?”
“你个老东西!松开我!”
六叔爆喝一声,用尽了丹田气,手上牟足了劲头。
和尚立刻觉得手腕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啊——!”
和尚再也支撑不住了,手腕疼得他一阵眩晕,他哪里知道六叔的厉害,命门被扣住,铁钳一样的虎口硬是把和尚夹得弯下了腰!
“疼!啊呀呀!疼!疼!”
和尚松开了刀子,六叔终于攥着他的手腕转过了身。
抬头,六叔居高临下,眉眼间再也看不见之前那些风霜浸染的沧桑与和蔼,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和尚立刻就明白了六叔年轻时候为什么有个“活阎罗”的绰号!
六叔瞪着他:“疼?小子,你的刀子可还在六爷我身上戳着呢!你看六爷吭过一声吗?”
和尚已经疼得眼冒金星了,跪在地上直嚷嚷:“六爷!啊——!六爷!我我我知道错了!六——啊——您松手!”
狼吃肉,狗吃屎。
野兽暮年,终究虎啸山林,家犬卑微,獠牙再锋利,遇到强敌,也只会夹紧尾巴。
“六爷十几年没和人动过手了,和尚,你今天算是运气。”
和尚被六叔这句话说得忍不住心里一哆嗦。
六叔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往日里血雨腥风中那份霸道之气,全都重燃起来。
“刚才我有心放你,你不知死活,那我今天就替你大哥清理门户,废了你的手,以后,我看你还怎么在背后偷袭人,丢我洪门的脸!”
说着,六叔胳膊一用力!
紧接着,和尚惨叫一声,整条手臂都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扭曲起来。
嘎吧!
顷刻间,和尚胳膊上的皮肤隆起一个醒目的包。
前臂的骨头,被六叔给他拧断了!
和尚疼得满地打滚,六叔松手,对准和尚的脸一脚闷了过去。
“去!”
这一脚又踹断了和尚的鼻梁,和尚仅留的一只手一会捂着受伤的胳膊,一会又捂着脸,不知该往哪放了。
六叔冷冷地看着地上打滚的和尚,眯着眼,摇了摇头。
这天下,再也不同过去了。
人心不古,规矩,已经只是句空话罢了。
忽地,后腰上疼痛再次袭来。
六叔蹙眉,感觉脚下有些不稳。
低头,裤子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大片大片,反手一摸,伤口附近湿热连连。
失血很多了。
六叔咬牙,脱掉自己的外套,从兜里掏出几根香烟碾碎了,丢掉过滤嘴,只留下了烟丝。
一手握住身后的刀子,另一手握住烟丝。
刀子拔出,烟丝迅速敷在了身后的那个血洞上面。
嘶——!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六叔忍不住闭了下眼。
用嘴咬住上衣,刀子迅速在衣服上划了几下,丢掉刀子,上衣立刻被绑在腰上,再次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把衣服在身上绑紧!
快速而又简易的包扎,这些习惯,是用多少伤口和流血换来的。
多年不用,六叔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会这些,似乎就像是一个摆脱不开的诅咒。
这应该能撑一会了。
迈步,脚步一下重过一下,六叔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只中了这一刀,却已经要了他大半条命。
电瓶车不能骑了,从这里回市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六叔推着自己的电瓶车,从仍旧在地上哀嚎的和尚身边经过,不再瞧他一眼。
前方的路,漆黑迷茫。
不知道路的尽头,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更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走完这条路。
赤裸的身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一条盖住一条,就像是猛虎身上的层层斑斓,昭示着这具身躯,曾经在多少刀山火海中摸爬滚打过。
六叔走的很慢。
慢慢地,他已经不觉得寒冷了。
一个笑容突然浮现在沟壑深邃的脸上。
六叔抬头,看向满天繁星。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我回避江湖事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刀。
“曼曼,爸爸……好想你和妈妈呀。”
咣当!
六叔手里的电瓶车突然倒向一旁,随即,他自己也站立不稳,终于跌坐在了车边。
六叔的眼皮越来越沉,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根烟,点燃了。
自从十几年前那场灭门的大火之后,六叔就再也不敢点火抽烟了,他对火焰产生了恐惧,可是半辈子的黑道生涯让他养成了随身带烟的习惯。
平常的刀伤,烟丝既能够止血又能够止痛,就像刚才,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岁月带走的,不止是他往日的风光,同样,也有他的身体极限。
六叔吸了一口烟,扭头看了看自己走过来这一路血迹。
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远处,几个拎着家伙的年轻人从和尚身边快速朝着他奔来。
六叔看了那些人影一眼,又笑了。
他点了点头。
罢了。
小六子,干爹以后再也不能看着你了,好好听你小夏姐的话,别给我报仇!
六叔静静地抽完了自己手里的烟,那几个小混混已经把六叔围在了中间。
抬头,六叔对几个人笑道:“狗崽子们,有出息,谁能砍到六爷咽气前最后一刀,明天道上就有名了。”
说罢,六叔哈哈大笑,那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听来,令人动容……
游乐场外,顾慕之的车已经接上了安夏和小念欣。
一上车,两个人面对表情严肃的顾慕之,都显得很不自然。
“你们两个,可以啊!”
安夏尴尬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吧,主……主要是孩子……”
小念欣瞪眼看向安夏:“我才四岁!我懂什么!”
安夏也瞪着小念欣:“喂!你能不能别老拿你四岁说事!”
“为什么不能?念欣还小,你应该让着念欣!”
“我怎么不让着你了?”
“你刚才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呢!”
安夏对小念欣一个劲地眨眼,还不停偷瞄脸色阴沉的顾慕之。
小念欣看着安夏,冷冷道:“你是想暗示我跟舅舅说,是我主动要你带我出来玩的,这样舅舅就不会怪你差点害念欣遇到危险!这个锅,念欣不背!”
说完,一扭脸,气鼓鼓地看向了车窗外。
安夏没想到刚刚才和这小鬼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居然是塑料的!
这货怎么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
安夏还不等再吭声,顾慕之突然贴住她的脸冷冷道:“安总,看来我又要亲自调教你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