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的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庄苏风一改之前的态度,面露狰狞猛地揪住了六叔的衣领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把阮六郎安排在安夏身边,要么是你打算跟我同归于尽,不想连累他,要么是希望他能帮助安夏和顾慕之,好为将来自己能跟我划清关系留下点资本!”
六叔瞪着庄苏风,却不单单只是因为愤怒,也同样是因为自己的心里的打算被对方这么轻易就说出了口,心里一阵惊慌。
庄苏风的脸色一点点缓和下来,可眼中的戾气却有增无减。
“不过无论你心里是哪种打算,你都给我听清楚!顾家和我,还有你的宝贝女儿,我们绝对没有办法共存于世,只有一方倒下,一方活下去的结果!你继续给自己这种虚无缥缈的念头,只会把我们所有人,全都害死!”
说罢,庄苏风一把松开了六叔。
“六爷,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你帮助我,就等于是和自己的家人站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继续心存侥幸,你最后的亲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万劫不复!”
六叔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自己的女儿在对方手里头掌控着,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把小六子托付给安夏,六叔的确有些打算,首先是他不希望冲动单纯的小六子卷进这场复杂的明争暗斗之中,另一方面,他救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干儿子身上。
希望将来有一天,一旦与顾家撕破脸皮,可以请安夏看在小六子的份上,帮自己的女儿求情,求顾家人放过她一条生路!
但是……
就算这一丁点为女儿考虑的想法,却还是没能逃过庄苏风的眼睛,竟然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六叔叹了口气:“我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顾家的一切,还有顾氏的一切,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你到底还要我帮你做什么!”
庄苏风表情终于彻底淡下来,慢慢地,他那招牌式的阴鸷笑容又一点点浮现起来。
“六爷,你也太把我当成是三岁小孩了,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你这个最大的帮手,难道就为了从你嘴里知道一些我早就已经掌握的情况?”
六叔心里一沉,庄苏风这句话已经在暗示他,自己想要置身事外,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想怎样?”
“顾子欣和顾海山!”
顾子欣和顾海山?
“你又想干什么?”
庄苏风重重地坐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点起一支烟。
“顾海山和顾子欣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不好,我想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因为顾子欣执意和那个谢洛飞结婚,现在这对父女甚至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不过……”
庄苏风微微摇头:“这些旧把戏已经不值钱了,现在……顾海山再搞新的动作,他要抢走顾子欣的孩子!”
六叔的头皮一阵发麻,隐约间,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庄苏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六叔:“六爷,我现在,只需要你来帮我做一件事,让我看到你帮助自家人的决心!”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六叔咬紧了牙关,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这个魔鬼,在他的眼里,世间的一切简直都可以被利用!
庄苏风笑盈盈道:“我要你帮我去劝说顾海山,他和顾子欣之间这场争夺孩子的官司,必须打!”
六叔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这是要顾家……彻底决裂!”
庄苏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衬托着他心里那些扭曲而又肮脏的计划,令六叔看了不寒而栗。
“对!我要顾家,永世不得安宁!”
六叔的心痛,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围绕着小念欣要展开的这段恩恩怨怨,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
在返回别墅的路上。
安夏始终手撑着额头,看着车窗外头。
第二次!
因为想要帮助顾子欣,安夏却第二次让顾子欣的敌人抓住了把柄。
安夏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对于未来可能要到来的那场官司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现在心里的自责已经很清楚地在提醒她,顾子欣似乎又距离自己的儿子远了一步。
而这一步,恰恰是因为安夏的参与,帮了倒忙。
“我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安夏的声音飘飘渺渺地响起来。
车里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安夏的眼睛仍旧看车窗外:“我之前一直想要查清我母亲的事情,结果……我却连她当年的敌人都还没看到,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输掉了,现在,我想帮助顾子欣,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的对手不断变得强大!”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被安夏这段突如其来的感叹弄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安夏终于慢慢扭过头来,一个接着一个地看了一圈车里头的众人。
“我这算不算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车里,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下头去。
面对现在的安夏,大家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好话去安慰她。
“那你现在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倏地,顾慕之的声音响起来。
不但安夏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就连车里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了顾慕之。
顾慕之朝前探了探身子。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不单单只是对安夏,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知道人为什么会在受伤过后,留下伤疤吗?”
顾慕之也同样像安夏那样,视线一个接着一个扫过车里的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安夏脸上。
“为了记住疼痛。”
安夏似懂非懂,眨了眨眼:“记住疼痛?”
顾慕之点了点头:“如果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疼痛,就算关心你的人,提醒你一万遍,不要伸手去碰火,你也永远不会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慕之的手,一点点靠近安夏,轻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头。
“没有人永远不会犯错,更没有人会永远犯错,但是犯过的错,对你来说比永远正确能够收获的东西更丰富,那些曾经让你知道痛苦和悔恨的一切,会在你的余生里,用伤疤的形式不断提醒你,怎样做才是对的。”
顾慕之的手慢慢握起来,把安夏牢牢攥住。
“你该庆幸自己在还来得及错的时候,就把几乎所有能犯的错都犯了,不然,我们以后什么都会输不起。”
安夏的眉头轻轻蹙起来,对顾慕之最后这句话有些疑惑。
“你这是在批评我?”
顾慕之摇头:“我是在提醒你,有些东西,只有付出代价,你才能换回来,越沉重的代价,你收获的,就应该越多,而不是一直纠结于自己的失败,和失去的一切。”
失去的越多,收获的就越多?
“可我现在……”安夏摊开手:“到底得到了什么?”
顾慕之微微沉了口气:“如果我继续说是你身边这些人,还有你的成长,我想你也不会听得进去,那我换种方式来问你……”
顾慕之严肃地凝视着安夏的眼睛:“换了是曾经的你,会问出刚才那样的问题嘛?”
刚才那样的问题?
安夏微微失神。
以前,我会更加在乎自己失去了什么,而不是给别人带来了什么样的苦恼。
以前,我会更加在意如何去给亲人报仇,而不是查明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但是现在……
我知道,我走错了方向。
顾慕之轻轻吻了下安夏的手背:“夏,我说过,你变了,但是我也知道,要你一下子就彻底成熟起来,那有多不切实际,所以,我在等你。”
顾慕之又示意了一下身边所有的人:“大家也都在等你。今天宁小伊的确又为顾子欣的案子掌握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证据,但是……今天宁小伊也同样在你面前证明了,她是什么样的人。”
的确,宁小伊今天先是为了凌玲玲和小六子叫板,至少说明她有胆识而且不惧强权。
其次,小念欣的案子无论她掌握了多少有力证据,始终想的都是为顾海山提供帮助,而不是以此来要挟安夏。
这已经足够说明,宁小伊并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顾慕之认真而地看着安夏:“你原本打算做的两件事,一件是想知道宁小伊的人品,另一件是念欣的案子。现在……这两件事成功了一件,至少,你已经有所收获,如果你要成为一个商人,你就要看清自己每一步的收获和付出,而不是纠结于自己是否取得了预期所有胜利。今天的事你做的正确与否,我不想评价,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已经达到了自己最早的期盼。”
安夏似懂非懂地看着顾慕之。
顾慕之肯定地对她点头:“宁小伊,是个可以用的人,为了韩铭和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想办法,把她收入麾下。”
“你这么肯定?”
顾慕之勾唇:“用你现在试探出的结果,已经足够肯定了。”
顾慕之的话,客观而又公允。
安夏刚刚还觉得一片愁云密布的前景,瞬间清晰了很多。
宁小伊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有了这样的人来帮助韩铭,那么他一定能够很快走出过去的阴霾。
尽管宁小伊现在还站在对立面上,但是安夏不得不承认,顾慕之刚刚的那番评价和开导,实在是很受用。
安夏认真地打量着顾慕之,紧蹙眉头,却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容。
顾慕之也看着她:“怎么?”
安夏抿了抿嘴唇:“没有……只是……”
这次,轮到了顾慕之疑惑。
安夏却很认真地点头:“要怎么说服宁小伊……我心里一点头绪都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