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了母亲的来信,紧赶着便回信了。他把他和雁翎被迫分离的事情仔细的写了下来,竟然写了十几张信纸。等到那封信塞进邮筒里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了。母亲和哥哥要是知道了他和雁翎的事情,肯定要嘲笑他的。可是信已经塞进了邮筒里,他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去了。
廖太太收到文彬的回信后,简直吓了一跳。她立即把信交给了文泉。文泉也对文彬的遭遇感到不可思议。
廖太太幸灾乐祸的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文彬毕竟是个有福气的,没有被那个狐媚子祸害了!你爸爸在天之灵果然长眼了!哼!”
文泉道:“那个姓穆的竟然嫁给了这里的大户佟家!”
廖太太冷笑道:“你还记得那狐媚子被绑架的事情吗?我猜,肯定是那个佟家少爷干的!果不其然,她最后还是嫁给了那个佟家少爷!”
文泉道:“文彬现在单身在巴黎留学,总算是心静了!”
廖太太笑道:“可不是!总算摆脱了纠缠!”顿了顿,道:“我现在很担心你的事情!你那媳妇闹了一场,和你分开了这些日子,压根连个电话都不给你打!”
文泉道:“估计她的气还没消呢!”
廖太太冷笑道:“她难道一辈子都要捏着流产的把柄?哼!她的那身子骨也真是娇气,不就是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了一下子,竟然能把孩子摔掉了!还是她的身体不争气!很多流过好几次产的女人都能怀孕,并且还都能生下三五个孩子!她可倒好!真没出息!”
文泉听着母亲的话,没有吭声。他决定,等再过一段时间,然后就去苏公馆找梦锦。
梦锦自从那天去送子娘娘庙里烧香之后,一直守在公馆里。她用看小说书打发无聊的时间。
招娣时不时的来公馆里,陪着梦锦说笑,免得梦锦觉得孤单。
她又打听到了一个老中医,专门把那人请到了苏公馆,为梦锦看病。梦锦服用了几个疗程的中药之后,觉得精神比以前要好许多。
招娣急忙跑到巡捕房里,把梦锦精神恢复的消息告诉了苏太太。
苏太太也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在一个晚上,文泉回到了苏公馆里。那两个老妈子都请假探亲了。
梦锦冷着脸,压根就不搭理文泉,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
文泉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总算让梦锦的脸上多了几分好颜色。
梦锦的心里拿定主意,不能白白的便宜了文泉。她故意冷着脸,并且催着文泉赶快离开公馆回到廖家。
偏偏外面下起了雨,哗啦哗啦的。
文泉正好借着外面下雨,山路湿滑,赖在了梦锦的身边。夫妻俩人分开了一个多月,虽然彼此的心里还存着仇恨,可毕竟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梦锦的脸色终于回暖了,答应文泉留在公馆里过夜。
廖太太得知文泉夫妇和好如初,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当然,她也不敢再提起去孤儿院里领养孩子的事情。她觉得那次在孤儿院吵架实在有些对不住孙太太,便独自去了孤儿院,带去了好些点心水果。
孙太太知道文泉夫妇和好如初了,没有多说什么。廖太太坐了一会儿,便独自回去了。
在狄家,相玫收到了奕祥写来的信。
在信里,奕祥把文彬这半年冷落他的事情都说了。相玫和利俊觉得文彬实在有些过分。相玫冷笑道:“这和奕祥什么事情?他的心里即便有很大的气,可也不能撒在奕祥的身上!”
利俊道:“我们家奕祥也不靠文彬什么!文彬的心里既然已经恨着我们穆家,那就由着他闹去吧!反正他和我们隔着十万八千里,也犯不着和他一般计较!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若论大度,还是佟安迪更大度一些!”
相玫苦笑道:“文彬的心思就是太细腻了!正如你说的那样,文彬和我们穆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犯不着再为他担心了!奕祥大不了不和他来往,也不是什么大事!”
利俊问道:“要不要把文彬的事情告诉雁翎!”
相玫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
过了几天,雁翎打来了电话,相玫去了佟公馆。
到了佟公馆,相玫看到只有雁翎一个人在卧室里。那几个老妈子都在后园里打扫落叶。
相玫问道:“安迪呢?”
雁翎挺着大肚子,拉着姑母的手,道:“安迪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又隔三差五的往外面跑!我压根就管不住了!每一次出门,他都是从汽车行里叫来出租车,压根就不用家里的汽车!我挺着大肚子,不能跟着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相玫听说之后,瞪着一双丹凤眼,喊道:“这还了得!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雁翎叹息道:“我害怕给你添乱!这会儿,眼瞅着安迪愈发的胡闹、竟然彻夜不归了,我只好给你打了电话。”
相玫把手里捏着的那只精致的小提包扔到了沙发上,抱着胳膊,道:“我给你查清楚他去哪里鬼混!”
雁翎劝道:“我把你叫来,不过是想着跟你说一说,让我心里的怨气出来罢了!即便查出来他在哪里鬼混,又能拿他怎么办?狗改不了吃屎!”
相玫道:“但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佟安迪!等他回来,我替你出一口气!”
雁翎坐在了摇椅里,摩挲着隆起的肚子,喃喃的道:“说来奇怪,昨天晚上,我竟然梦见了文彬!文彬好像正坐在一条轮船上,哭着喊着往回来赶!”
相玫坐在了雁翎的对面,听到雁翎这么说,触动了心事。
雁翎道:“文彬要是真的坐船赶回来了,真是让他白白的经受了折磨!”
相玫忍不住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奕祥给我来信了!他告诉我,文彬自从得知你的事情之后,竟然和奕祥疏远了,压根就不到奕祥的住处去了!文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奕祥压根就不知道!”顿了顿,道:“奕祥还说,文彬和一个姑娘相处过一段时间!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雁翎听到这些话,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吭声。
相玫急忙劝道:“你千万不要生气!”
雁翎叹息道:“我没有生气!文彬真是可怜见的!他要是能再次恋爱,我的心里反而会觉得好受很多!”
相玫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一门心思的惦记着文彬的感受。”
雁翎呢喃道:“我们毕竟恩爱过一场!并且还领了结婚证书!只不过,那张结婚证书已经失效了!”
相玫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都怪你那个妈!”
雁翎道:“我这些天压根就没有见过那个疯子!我弟弟冠豪倒是时常来这里看我!除了你们一家,也只有冠豪和我是亲人了!”
相玫道:“冠豪怎么样了?我倒是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雁翎道:“冠豪已经入股我之前做事的那家橡胶厂。”
相玫点了点头,觉得冠豪肯定能干出一副大的事业。
俩人正说着,看到冠豪进来了。
相玫急忙起身招呼着冠豪。雁翎不便起身,笑问道:“厂里没事?”
冠豪道:“厂里没有什么事情,我来看一看姊姊。”
雁翎急忙笑着让座,叫相玫给冠豪端来了新鲜荔枝和菠萝。
相玫和冠豪说起了厂子里的事情。
雁翎缓缓的摇晃着摇椅,看着窗户外面。那个位置的窗户正好对着后园。后园里有一片草地,先前是安迪的网球场。如今,草还是绿色的,可早已没有了安迪打网球的身影。雁翎琢磨着,当初真的不应该让安迪放弃打网球。否则,安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了。
相玫和冠豪照旧说着厂子里的事情。
有一两句话飘进了雁翎的耳朵里。雁翎听到冠豪说着那家厂子的事情,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她和文彬在那爿厂里做事的情形。去年的这时候,她和文彬还在厂子里做事。她在财会室里做事,对面坐着古灵精怪的乔小姐。文彬和梦川在车间里做助理工程师。
三个人经常见面,后来细烟也加入了,成了四个人经常见面。
去年的这时候,她和文彬正因为婚前而烦恼着呢!她已经给南洋那头写信了,正等着南洋那头的回信呢!
雁翎回想着这些往事,竟然觉得,假如她当初不给南洋那头写信,也不会和念慈见面,也就不会让念慈毁了她和文彬的婚事……
她的心里闪烁着这样的一种后悔,简直觉得心如刀绞,痛彻五脏六腑。
那面窗外有一棵很高大的树,依旧生着肥绿叶片的树枝随风晃悠着。雁翎觉得眼前像是有一条绳子在晃荡着,并且还发出了吱呀的声韵。她不由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树枝和上面肥满的叶子。
香港的冬天照旧是一片绿意萦绕。可雁翎知道,按照时令,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满树的绿叶不过是障眼法……虽然照旧是绿意油油……可周围的空气里却饱含着刻骨的寒凉。
毕竟是深秋了!任凭谁也更改不了的事实!
那天晚上,安迪醉醺醺的回来了。
冠豪很看不惯安迪的那副醉醺醺的样子,不由得说道:“姊夫又喝酒了?有生意应酬?要是没有生意应酬,还是少喝点儿酒吧!姊姊正怀着孕呢,闻不得酒精的味道!”
安迪的心情本来就很烦躁。他确实出去谈生意了。虽然做成了一笔买卖,可利润达不到他的标准,因此心里觉得气闷。这会儿,他听到冠豪这么说,不由得对着冠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冠豪没有再说什么。相玫不管不顾的嚷道:“冠豪说的很对!雁翎现在挺着大肚子,实在闻不惯酒精的味道!你要是喜欢喝野酒,就不要回来了!”
安迪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出去谈生意了!”
相玫被安迪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道:“你真的出去谈生意了?不是出去沾花惹草?”
安迪恶狠狠的瞪着相玫,吓得相玫不由得握住了冠豪的手。
雁翎气的一句话也不说。冠豪道:“姊夫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肝火呢!”
安迪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念慈进来了。
念慈早已听到公馆里的吵闹声,故意冷笑道:“姊姊真是多心!害得安迪白白的蒙受了冤枉!”
相玫冷笑道:“你是怎么知道安迪受了冤枉!”
念慈道:“刚才,我在金地大饭店里吃西餐,正好看到安迪和一伙儿生意人出门。所以,我紧赶着来了!”
安迪道:“听到没有?幸亏妈在场,否则,我又要被无辜的冤枉了!”说着,便不再搭理相玫,独自上楼了。
相玫紧赶着喊道:“雁翎现在已经这么大的肚子了,你不要和她挤在一个床上,你照旧睡书房吧!”
安迪没有吭声,加快了脚步。
念慈故意走到雁翎的身边,笑问道:“觉得怎么样了?”
雁翎故意冷笑道:“谁要你来问的?”
相玫紧赶着道:“就是!谁要你来问的!”
念慈道:“我是一片好心!当妈的难道还不如姑母!”
相玫冷笑道:“就是不如姑母!”
雁翎冷着脸道:“你这个当妈的还是请回吧!”
念慈道:“外面下雨了!我和冠豪都不回去了,就住在这里!”
雁翎果然看到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外雨水婆娑,雨声历历,觉得山路上肯定湿滑,生怕弟弟开车出事情,便紧赶着招呼着老妈子给冠豪准备房间。她对冠豪很关心。
冠豪也觉得母亲实在多事。
相玫急忙喊道:“你别管了!我替你张罗吧!”
念慈冷笑道:“姊姊的经验毕竟丰富!姊姊以前是干什么的?见多识广!”
相玫接口问道:“我以前还见过杀人放火的!不过和弟妹的手段比起来,那些人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哪里像弟妹这么的狠辣!我真恨不得你当初能替弟弟去死!”
念慈道:“可老天爷不让我去死!你有什么办法?”
雁翎喊道:“烦死了!你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有多烦人!简直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
念慈被雁翎抢白了一场,毕竟不能和孕妇志气。冠豪劝了几句,便拉着母亲上楼休息了。
相玫搀扶着雁翎也回到了卧室里,要雁翎早些休息。
念慈正好住在相玫的隔壁房里。相玫故意唱了一晚上的小调,引得念慈压根就没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