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糕又要开始哭,陶桃不得不拿出了当妈妈的威严,用一种温柔又不失严厉的语气说道:“不许哭了,再哭妈妈今天晚上就不带你去见爸爸。”
小奶糕立即瘪住了小嘴,泪眼往往地看着妈妈。
陶桃恩威并施:“乖乖和老师进班,妈妈下午就第一个来接你,还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蜂蜜蛋糕,然后我们带着蛋糕一起去看爸爸好不好?”
小奶糕憋着嘴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说了句:“好吧……”但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我,我想第一个看到你……”
说到最后,小家伙的眼睛中再次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陶桃哭笑不得,再次向女儿保证:“妈妈一定第一个来接你。”
小奶糕这才同意跟着老师进班。
在牵着老师的手朝着班门口走的时候,小家伙一直扭着头看妈妈,眼眶里的泪水就没断过,还不停地朝着妈妈挥手,依依不舍地跟妈妈告别:“妈妈再见,妈妈再见……”
白白嫩嫩的小肉肉伤感到了极点。
陶桃也有点伤感了,也不停地跟女儿挥手,不放心地叮嘱:“你要乖乖听话呀。”
等女儿跟着老师进了班后,她又躲在窗户口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女儿已经被老师安顿好了之后,她才怀揣着一种伤感又开心的复杂心情离开。
伤感的是女儿长大了,都上幼儿园了,她今天整整一天都看不到她了。
开心的是,这个家伙终于被送进幼儿园了,她解放了!
除了伤感与开心之外,她还有点点的担心,担心小奶糕适应不了幼儿园的生活。
就在她即将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声:“程夫人!”
陶桃脚步一停,回头看去,喊她的人是这所幼儿园的校长。
从她和小奶糕踏入这所幼儿园的那一刻,这位王校长就一口一个“程夫人”喊着她,表现得也可谓是鞍前马后,先体贴又关切地过问了程总的身体情况,然后亲自带着她们俩参观幼儿园、详细地介绍幼儿园的发展历史以及教学模式,再然后亲自领着她们俩去了小奶糕所分配的到的班级,最后又仔仔细细地向她介绍班级老师,态度体贴恭敬地堪比海底捞服务员,搞得陶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连夸带捧地介绍完老师之后,这位王校长才离开,去巡视别的班级。那时陶桃还不禁长舒了口气——她从来没体验过如此与众不同的高级待遇,猛地来一次还搞得她有点不适应。
现在这位王校长又带着“程夫人”的喊声忽然出现了,她的那种不适应感再次油然而生,不过她并未将这种不适应感表现出来,礼貌地定在了原地,耐心地等待着王校长。
王校长人到中年,大腹便便,一路小跑到了陶桃身边,气喘吁吁地问:“您要走了么?”
陶桃点头:“嗯,小奶糕已经进班了。”犹豫了一下,她不放心地说了句,“她刚满三岁,比别的孩子要小一些,麻烦你们多照顾她一下。”
女儿是六月生,现在才三岁三个月,刚才她看了一眼班里的小朋友,大部分孩子的个头儿都比小奶糕要壮一些。
王校长信誓旦旦:“您就放心吧,我已经给班主任和生活老师交代过了,一定会照顾好孩子!”
“真是谢谢您啦。”道完谢后,陶桃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询问道,“我刚才看咱们幼儿园的招生简章,上面说入学前还需要面试孩子的英语水平,平时也是双语教学,但是小奶糕还不会说英语,会不会跟不上课程?”
她很担心,也很自责。
要是早点教女儿学英语就好了。
王校长再次保证:“您放心吧,这件事程总已经交代过我了,我也交代了英语老师,让她平时多多关注小奶糕,绝对不会出现您担心的情况。”不过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孩子才三岁,正是语言启蒙的阶段,学校里大部分学生的父母都会给孩子请英语家教,或者让孩子去辅导机构学英语,您也可以给小奶糕请个老师或者报个班,这样学的比较快,”
陶桃谨记在心:“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王校长:“不客气,应该的!”
随后王校长又亲自将陶桃送到了学校门口。
司机一直在校门口等着陶桃。她一走到车旁,司机就为她拉开了宾利车的后门。
到达医院的时候时间刚过八点半。
两张床依旧保持着并在一起的模样。
程季恒身后的床板已经支了起来,身前架着小桌板。陶桃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在翻阅助理给他送过来的工作文件,桌面上还放着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
整间病房里弥漫着总裁办公室的味道。
陶桃还是第一次看到程季恒工作的样子。
他工作起来十分投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来了,目光紧盯在手中的文件上,俊朗的眉宇间尽显认真专注,气质十分的成熟稳重,与平时的那个不着调的骗人精简直是判若两人。
嗯,有点儿霸总的感觉了。
就连他身上穿着的那套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似乎也变成了整洁笔挺的西装。
陶桃不得不承认,这个骗人精认真工作的模样,很有魅力。
她不想打扰他工作,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另外一张床的床边,弯腰从地上拿起来了另外一张小桌板。
她也要学习了。
女儿上了幼儿园,她就有不用再时时刻刻地照顾孩子了,时间相对来说自由了不少,所以她想考一个研究生。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想继续读研究生,甚至已经争取到了保研的名额,但是临近毕业的时候,奶奶却突发重病,她不得不放弃保研的资格,回到云山照顾奶奶、赚钱给奶奶治病。
后来奶奶离世,她想过继续考研或者考招教,但是却怀孕了,于是继续读书的计划再一次的被搁浅了。
不过她一直没有放弃继续读书的想法,从半年前起她就开始重新计划着考研究生了,每天中午趁着女儿睡觉的时候查资料、浏览东辅市内各大高校的研究生招生简章、选择合适自己的专业。
她本科是在东辅大学读的化学专业。大学四年,她几乎每学期期末考试都是专业第一,最差的一回也没出前三名。
那时她努力学习的动力有三个,一是为了奖学金,二是为了奶奶,三是为了苏晏。
东辅大学每学年设置的奖学金很丰厚,一笔奖学金足够她一年的开销了。对于她这种家境贫寒的学生来说,这笔钱真的很重要。
奶奶养育她不容易,她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为她创造安逸舒适的晚年生活,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苏晏是她的目标,她整个青春期都在追随着他的脚步。他读大学期间,每回考试都是专业第一,她努力地让自己和他变得一样优秀。
在这三种动力的趋势下,她变成了一个学霸。
然而四年已过,今非昔比,学霸变成了废柴,原来牢记在脑中的知识也早就还给了老师,想要继续考化学专业的研究生是不可能了。
查了好多资料之后,她决定考东辅大学的学前教育专业的研究生,考专硕,读在职研究生——女儿还小,她还需要继续赚钱,所以没办法读全职研究生。
在东辅大放暑假之前她就已经去学校书店买好了考研需要的专业资料,只等着九月份女儿开学。
这回她考研究生的动力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这四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没有人会永远地陪伴着她,能让她永远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这是生活教会她的最深刻的一条道理。
所以她需要摆脱内心的软弱与脆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优秀,坚强且独立地活下去。
上大学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单亲妈妈,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家小超市的老板娘,变成了廉价劳动力。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真是一点也没用上。
但是生活没有给她别的选择。
孩子三岁之前是最难照顾的时候,时时刻刻离不开人,又没有人帮她带孩子,只能她自己带,开小超市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她终于熬过了最难的三年,终于可以放手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她计划先考研,然后半工半读研究生,等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其实她还是想继续当老师,因为这是她父母热爱了一生的职业,她想继承他们的这份热爱。
小桌板的四条腿上安装了弹簧扣,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将四条腿折叠起来,用的时候再打开。
为了不打扰程季恒工作,陶桃的动作很轻,但是弹簧扣弹出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特别清脆。
程季恒倏尔扭头,终于注意到了陶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陶桃索性放开了手脚,一边动作麻利地架小桌板一边说道:“刚回来。”
程季恒追问:“你走的时候她还哭么?”
“怎么不哭。”提起这事陶桃就来气,瞪着他说道,“我让你劝她乖乖上幼儿园,你是怎么劝的?”
程季恒立即解释:“孩子都哭成那样了,还哭着喊着让我救她,我能怎么办?我也是情不自禁。”
陶桃没好气:“好人都让你当了,坏人留给我做呗?”她打开了书包,从包里拿出来了文具和课本,最上面的一本是考研英语,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对程季恒说道,“你能给她找一个英语老师么?或者是辅导机构。我看人家别的小朋友都会说英语,只有我们小奶糕不会。”
她对程季恒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程季恒一定会给孩子找到最好的老师。
她不得不承认,在对孩子的教育和物质资源的提供上,自己比不过程季恒。
程季恒感觉到了她的着急,温声安抚道:“放心吧,已经联系好了,周六上午十点你直接带着她去上课就行。”
陶桃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安排好了,同时也有些动容。
他确实很细心,考虑的也周全,是真的在乎小奶糕。
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他对自己好不好了,只在乎他对小奶糕好不好。
她也不需要她对他好,但是小奶糕需要爸爸的爱。
只要他爱小奶糕就行。
想了想,她很认真地对他说了句:“谢谢你。”顿了下语气,她又补充了一句,“幼儿园的事情也谢谢你。”
程季恒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对他说谢谢。
他感觉到了她的客气,也感觉到了疏离。
她依旧把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把他当成一个外人。
他不喜欢这样,也接受不了被她当成外人。
“为什么要谢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理所应当地说道,“我是她的爸爸。”
陶桃垂下了眼眸,回避了他的目光:“不是替她谢你,是我自己谢你。”
她在与他划清界线。
程季恒的心口忽然一疼,像是被刀割开了一个口子,看向她的目光专注到偏执:“我不需要你谢我。”
陶桃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也没有办法彻底原谅他。
她无法忽略自己这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也无法忘记他曾经对自己的欺骗。
直到今天,她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独身去西辅找他时所体会过的那种绝望感。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
她骗了他第一次,说不定就能骗她第二次;能走第一次,就能走第二次。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再次把自己交给他,也不想跟他争执什么,声色淡淡地回了句:“那我收回。”
程季恒没说话,感觉到了一股惶恐。
他曾自信满满地认为,她一定会重新回到他身边,因为她心里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