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核电站实地实验?我走的时候说什么了?要等我回来再实验!”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没见过司文这么严肃的时候,这份威严也是他们不曾预料过的。
“领导前段时间来视察,问了下核电站小组的研究进度,知道我们已经进行到后期了,勉励我们加快进度。要是在年前完成这件事,赶着新年,不也是一件喜事吗?”
吕阔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应承下来之后,所长就让他暂时当了代组长,负责实地实验的事。
司文正愁找不到人呢,现在这人还真蹦出来了,她冷笑一下。哪个领导不是例行勉励,鼓励加快进度?这都已经成惯用的鼓励模式了,经常听的人听听也就罢了,会照着自己的进度走,只有那些急功近利的人才想着借这个机会露露脸。
司文走到吕阔面前,拿起他面前桌上的一沓数据,大致扫了一眼,连问了三个问题。
“实地实验是你主导的?这个数据是你做的?两层防护是你设计的?”
吕阔见到这样的司文,不知怎的有些虚,气场太强了,他有些遭不住。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怎么你走了实验就不进行了?缺了你核电站还得停工?他认为他的研究可以保证安全,那早点实验和等她回来再实验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吕阔理直气壮的点头,“是我做的,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沓数据纸就被甩到他的脸上,纸片四散,刷刷的落了下来,大多都擦着他的脸,掉到了他的身上。
小组的人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却都没人敢说话。
“你这个虚荣心作祟、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
司文指着吕阔骂了一句,就立马走出会议室,朝所长办公室跑去。上天保佑,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第97章 后果
司文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时, 所长也正在里面乱转呢,核电站模拟实地实验今天开始,要是成了,那就是研究所继中子弓单之后的又一功绩!
“马上打电话停止实验!”司文冲口而出, 吓的所长一激灵。
“小司, 你回来了?”军方的事有这么快解决吗?要人的时候说是怕要等年后才能把人还回来啊。
司文不理会所长的问话, 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说:“赶快通知基地停止实验,吕阔估计的数值没有算上外部条件, 设置的屏障过少,怕是会产生放射性外泄。”
所长一抖, 这可是大事, 可是实验已经报备给上面了,现在突然停止该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小司啊,你刚回来有没有再算一下, 如果只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话,是不是不发生泄漏的可能也会存在?”
所长有些为难的说, 这要是随意叫停可是要写检查的, 这算事故了。
“真要有事的话就晚了!”司文大声说, “这是核物质啊,外泄是多严重的后果你不知道?所长!”
司文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她想让他知道, 他是一所之长,一旦出了事, 他可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所长一震, 就像是把他从鬼迷心窍里拉了出来一样,他深深的看了眼司文, 这姑娘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有天分的。年少有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不出多久,她就会成为核领域里的掌舵者。
这样的人他能不信吗?信!
他立马拨通了电话,“喂,是实验基地吗?这里是编号7389核研究所,我是储平,立刻停止核电站实地实验!”
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储所长又强调一遍,“我说了,立刻停止实验!”
结束通话时,他已经满头是汗了,拿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是希望发生什么还是不希望发生什么。
如果发生了什么,那后果他恐怕承担不了。如果没发生什么,那他临阵叫停实验也要一级级的向上头汇报。左右都是个死,他已经不知道该向左死还是向右死了...
早知道小司这么早就能回来,他就不批这个实验了。前阵子领导来视察,问了下核小组的进度,听说已经到后期了,难免就有些激动。
正好吕阔是领导曾经接见过的“黄金人”,就多问了几句。吕阔表示对实验很有信心,说要是加快些进度的话,年前试验完毕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一下子领导就发了话。当时的情况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说什么,于是就这样了。
司文重重的坐倒在椅子上,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剧烈的运动了,话说对于他们这种科研人员来说,运动简直就是不存在于字典里的词。现在她只觉得肺都要炸了,满脑子冒金星。
“基地说实验才刚刚进行...”所长干巴巴的说,这下到底该如何收场。
“去通知现场的工作人员检测排出的气体吧...”司文闭着眼睛无力的说。
不幸的是实验已经开始了,幸运的是才刚开始,有吕阔设计的那两层屏障保护的话,估计泄漏的问题不大,不至于让研究所彻底背上污名,但得个处分估计是跑不了的。
走廊里快走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被敲响,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屋里这两个人由于各自的原因,谁都没抬头看,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谁进来呢?
吕阔领着核小组的全部成员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所长颓废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司文脸刷白,闭着眼睛好像身体极不舒服的样子...
“所长,组长...”吕阔哑声叫了出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从司文进来把数据纸扬他脸上的时候,他就慌了。直到那时他才真正知道自己心里对司文是服气的,要不也不会她说他错了,他就动摇了。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个数据也是他反复测算过的,是国外最新出的测算方法,两层屏障也是国外最新设计出来的新型技术,他学了这么久,应该是没问题的啊。
所长没说话,现在就等现场人员传来结果吧,是向左死还是向右死,上天总会给他选一面。
司文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们坐着等。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每个人都是团队里的一员,那就一起等待结果的到来,谁也别置身事外。
没人说话,只有令人窒息的静默。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是什么。谁也不能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如何选择,但他们都知道,以后决不想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起来,众人都一起盯着电话的方向,电话现在就像是个魔盒,谁都不知道里面出来的会是什么,但已经到了必须打开的时候了。
所长吞了口口水,像被什么键子触发了一样立刻把电话接了起来,“喂—”他说。
电话那边说了很久,所长却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才挂断了电话。
“所长...”所有人都看着他,有那沉不住气的已经想开始问了。
所长看了眼死盯着他看的吕阔,又看了眼没看她,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司文,“空气检测结果出来了,排出的气体中放射性碳十四的含量是超标的...”
不用再说什么了,现场都是研究这个的,所有人都懵了,怎么会这样...
“好在叫停的及时,只是轻微的核泄漏,不会对环境和人体产生什么危害,但是按照研究基地的规章制度,这次实验的过程需要上报。”
大部分人又松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司文晚些回来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吕阔喃喃的说:“不可能...”
他的数据没有错,他的屏障设计是国外最先进的,怎么会出问题...
所长来到司文旁边,轻轻说了句,“谢谢。”
这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他可能要背处分,但要是一切没叫停的话...他想都不敢想。
司文摇了摇头,这就是她禁止他们在她这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实地实验的原因,国际上现在对防止核泄漏方面还在探索阶段,特别是现在正流行的两道屏障,在后续的实验中已经证实了并不安全。
只有吕阔这样从国外刚回来的,以为掌握了国外的先进技术,才敢不经论断的直接试用,而这现在看来是先进的技术,却在后世饱受诟病。
所长径自走出办公室,他要处理的事还很多,只一层层领导的汇报,挨个打检讨,请求处分,这种收拾烂摊子的事就够他忙一阵了。
现在屋里剩下的都是核电站小组的人了,司文一人坐在一边,对面是忐忑到不敢说话的所有组员,还有一个已经麻木了的吕阔。
“我走的时候说过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任何实地实验,”司文一个个看了过去,这是她极少情况下的,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对他们说话。
“我一直敬你们是前辈,并不想把工作氛围弄的这么严肃,是因为我认为你们还有在关键时候知道如何做的自觉性,可现在我真的很失望。”
所有人都很心虚,他们又何尝没有仗着自己早进研究所许多年,就拿大的心思呢?毕竟这种研究所是很讲论资排辈的,你让他们一个个三四十岁,工龄都一二十年的人,对一个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小年轻俯首帖耳,又有谁真的甘心呢?
“所有把个人利益放在集体利益前面的人,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工作纯粹的不夹带一丝个人情感,这种态度是会出大问题的,”司文看了一圈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吕阔身上,“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记住这一刻。”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说:“这次我会和你们一起承担后果,永远记住,一个团队里的一个人出了纰漏,就是全部人的过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她听到后面有人喊“组长”,但她没回头,将门带上她也要去做她一个组长该做的事了。
处罚结果下来的很快,核泄漏是足以震撼全国的大事,但索性这事停止的快,并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失,所以研究所年终福利取消,所长储平降工资写检查做检讨。
组长司文虽然当时人不在现场,但作为直属负责人也要写检查降工资,核电站小组全部人员全体降工资。
司文不在乎工资的事儿,工资对于他们家来说就是收入的小头儿,经过这事也不算完全没有好事,至少他们核电站小组的凝聚力空前的提高,反正现在司文说的话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只要她发话,甭管是什么,都一拥而上的给干了。
当然,除了现在还有点木木的吕阔之外。
不久之后,司文的又一表彰下来了,奖励司文对军队事业做出的贡献,提级别涨工资发奖状,这么一下来,司文的待遇倒是又长上去了,也算是有奖有罚了。
腊月二十八,是研究所年前上班的最后一天,每个办公室在这天都不安排什么工作了,大家打扫打扫卫生就等着放年假了。和别的办公室喜气洋洋的样儿不同,核小组办公室有些死气沉沉,这状态已经延续有些日子了。
司文笑意盈盈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同志们,咱们抓紧时间上午把卫生打扫好,我已经跟所长请示了,特批咱们组下午自由活动!”
“组长,这不好吧,咱组本来现在就该夹尾巴做人...”因为他们组,整个研究所的年终福利都少了呢,他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还怎么好意思提前走。
“夹什么尾巴?”司文一瞪眼,“尽管把尾巴都放下来!都听我的,赶快打扫卫生,下午跟我走,我请客,团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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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只怪大卫太英俊
司文在国营饭店定了桌三十块钱的席, 三十块钱在现在意味着什么?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这席面可以说是非常讲究了,里面还包含了后世价格飞涨的茅台酒。司文定了这带茅台酒的席之后才想起来,改天让程林去供销社多买些茅台酒存起来,现在才8块钱一瓶, 以后这样的老年份酒可是有价无市。
小组的人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桌子, 多少都有些拘谨。他们害得组长跟着背锅, 现在还吃组长三十一桌的席,又不是建功立业了,这谁有脸吃嘛!
等到菜全部上齐, 司文把酒满上,又招呼着大家把自己面前的酒盅也满上, 站起来说:
“这是咱们小组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都说辞旧迎新,从这个年以后,所有旧的事全部翻篇, 新的一年咱小组努力进取,把曾经丢了的全都赢回来!”
说着一仰头, 一酒盅茅台酒一饮而尽。
那窜喉的辣意立马上了头, 独特的酱香型口感也和一般清香型的酒味道不一样, 司文从没在关键时候掉过链子,即便是辣到想哭,冲到说不出话来, 依然面不改色的把酒盅倒扣一下,示意自己干了!
“好!”也不知是谁先叫的好, 总之大家纷纷叫起好来。众人一起端起酒盅陪了一杯, 司文借着这个机会赶快吃了口菜压一压,这才缓了那股上涌的热气。
烈酒下肚, 气氛立刻热络起来,原本拘谨的气氛也变得欢畅。大家说说笑笑,连连动筷子,真是自从出事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了。
“组长,说实话,因为你资历浅原来我不服你,但现在,你是这个!”一位老研究员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着司文举起一个大拇指。
“特别是这次的事之后,咱组的所有人没一个说你不好的,你能陪着我们一起受罚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我先表个态,从今以后,只要是你说的,工作上我绝不说半个不字,一定支持你工作!”
老研究员一杯酒进肚,众人纷纷响应,都说对不住司文,以后一定支持工作云云。
司文又倒了一杯酒,“从前的事不提,咱们就说以后。最近咱组有很多同志说觉得在单位抬不起头来,觉得咱组拖了全研究所的后腿,我希望大家在年假后把头给我高高的扬起来。咱核电站小组是犯了些错误,但我们同样有信心能为研究所增光添彩,丢掉的福利待遇我们有能力再争取回来,这才是咱核电站小组的工作作风!是不是?”
“说的对!”
“就是!”
司文怕就怕这一下把士气打散了,说白了,她要的不仅是听话的兵,她要的是心气强,有斗志的兵!现在看起来还好,至少这士气又被她调动起来了,以后就撒手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