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迟疑片刻,笑道“那我大概是无话可说了。”
乌罗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对方在跟他开玩笑,不由得失笑道“你的幽默感倒是很有话可说。”
男人对上喜欢的女人时多少会有点不知所措,乌罗没有可参照对比的人物,只能从自己过往的恋情判断,跟阎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怪异的平静。倒不是说那种冲击心潮的感情稍纵即逝,而是少了些克制,比起爱侣与情人,更像是朋友。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乌罗跟阎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前者需要继续思考跟判断接下去要走的计划,而阎则随时准备好战斗,他长期的经历让他下意识确保自己每时每刻都处于相当警惕的状态,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端起碗能吃饭,放下碗能杀人。
搞不好还能多补一道清水煮毛血旺,吃不吃得下是另一回事。
快要晚上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他们将点起的火焰熄灭了,最近乌罗有在认真试着做蜡烛,只可惜材料不易寻找,只能从商场里买蜡烛照着光做蜡烛。
阎对他的行为没什么太大反应,大概只觉得多此一举,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该走了。”
乌罗说道,他拿过栏杆上挂着的黑色外套穿上,凑过来在阎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安静而又平淡,却比往常他们之间经历过的那两个吻更令人心生欢喜。
哎……
怎么会后悔。
第113章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似乎都是黑夜更为适合。
毕竟白天要为生活奔忙,愁吃愁穿愁住愁人生,因此只有晚上那短暂的光阴能拿来抒发下心绪,做些其他事情。
杀人放火或是举行葬礼,当然还包括做历法。
等乌罗跟阎出门去的时候,俘虏们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木头搭成一张简单的“床”,与其说是床,倒不如更说更接近好几棵圆木捆成的木筏。阿絮的尸体被搬运出来,他们现在有足够的兽皮跟足够的外衣,她仍然穿着生产时的那件衣服,没有人将衣物剥离下来,像是默许般任由着外物伴随着她一同离开。
阿絮的腹部仍是隆起的,仿佛里面还孕育着一个生命,实际上只是很可能只是因为死亡后导致身体无法恢复,因此肚腹仍然鼓胀。她的脸跟身体都被擦得很干净,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琥珀将她抱出来,孩子们殷殷切切地跟随着大人旋转行动,如同被操控的木偶般,眨着眼睛看着逝去的族人。
她被安放在木头上,只占据了并不大的一块地方,温顺安静,平凡无奇的面孔显出点母爱的慈悲与柔和来。
起码在死前,阿絮仍是高兴的。
部落里的广场里升起不少篝火,原先安放灶台的地方变成了火堆,正巧今日星光明朗,圆月当空,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众人围成一个大圈安静站着,看着琥珀举起火把。
琥珀并不是个巧言令色的人,更谈不上多么伶牙俐齿,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的面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振奋士气的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重重地点下头,火光将她的脸庞映照得面无表情,只能听见一句全无波动的命令“开始吧。”
开始什么?
乌罗莫名其妙地看向阎,试图从这位部落大百科身上得到答案,然而每个部落的风俗习惯都各有不同,就算是阎也不可能全部都说个清楚,便下意识摇摇头,示意观察其他人的动作随同。
肢体方面的动作在这个时候比言语更有用,一模一样的模仿会让其他人以为是同伴,阎经历过几次,这种办法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成功的。
当然,如果对方铁了心想要把你吃掉,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俩虽然不知道开始了什么,但是部落里的其他人显然已经听懂了,去年难得没有人死去,琥珀本来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好运地过下去,没想到冬天就死了一个女人,她离开之后就开始安排这一切了。
在离开原先部落之后,一旦遇到死人的情况,琥珀不得不将死去的同伴弃尸荒野,任由他们成为动物的食物,就如同她们遇到新鲜的野兽尸体同样会拖走进食一样。真正让琥珀感觉到该重新拿起之前部落的葬礼规矩是来源于今年稳定的生活,阿絮是她们的同伴,不该丢在荒野上任由野兽啃食。
尸体会腐烂,会被啃食到不成模样,琥珀不想阿絮变成那个样子,也不想其他人变成那个样子。
众人提起箩筐,将落叶跟枯枝簌簌地抖落在阿絮的尸体上,如同飞扬下一张天然的被单,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地覆盖住。琥珀看着树叶一层层加厚,伸手握紧了火把,等待着众人往后退去,这才将火把凑了上去,火一开始燃起来了,又很快熄灭了。
这些树叶太过干燥,油性不足,便冒出点黑烟来,琥珀没有收回手,而是等着火将枯叶烧成灰烬,等着木头都沾上火星,等到它完完全全燃烧起来,才慢慢将手松开来,火把就落在了木头上,甚至还弹跳了两下。
火烧起来就很快,空气里蔓延着说不出来的味道,时间一长甚至能听见油脂的响声,众人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火越变越大,很快就将整张重叠着的木筏吞没进去,几乎烧得他们这些站在外边的人都脸上泛红。
婴儿大概是被这样的火光吓到,哇哇大哭起来,部落又从寂静里恢复到了平日的喧哗之中,男人去用木头挖坑刨洞,而琥珀指挥着女人去搬运食物来做晚饭。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应当吃饭。
焚烧尸体本质跟食物并没有任何差别,他们都在用火煎熬着尸体,人跟野兽都是动物,只是过头与不过头跟进不进食的区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