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李信志和陶然儿两人一马刚刚走进大柳树身边,大柳树的机关在他们身后“卡察卡察”响了起来,陶然儿好奇地回头,就看到大柳树仿佛有灵性似的,如同现代的玻璃感应门,自动合拢,简直太神奇了!
李信志对陶然儿说道:“好啦,不要回头看了。”
陶然儿才红了脸,正襟危坐,呃,她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居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时间久了,她又好奇地抬起头来,只见远处青山连绵起伏,阳光下,无数的梯田闪闪发光,虽然是冬天,山里有一些荒凉寒冷,然而,对于在现代的都市大上海,也就是水泥森林里呆久了的陶然儿来说,已经是仙境了!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排排整齐的房屋,黑瓦白墙,当得上《桃花源记》里面的“屋舍俨然”,炊烟如同白色的纱巾在屋顶上缓缓升起,又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摆,飘上高空。在美好的寂静当中,时不时地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好听极了。
近处,有作农夫打扮的农民扛着锄头在田间小路上慢慢地走来走去,有的大概和信志是熟人,和他打一声招呼,又看陶然儿一眼,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他们身上的衣服很破烂,补丁摞补丁,但非常洁净,陶然儿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村庄。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桃花源啊。
她想起之前路上经过的那个被杀光烧光的村庄,知道此时此刻,外面的世道很乱,动不动就有军队烧杀抢掠,而这里,简直和外面的乱世截然相反,安静美好得像仙境。
李信志对她慢悠悠地说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啊,我的家确实离京城很远。”
陶然儿想起第一次见信志的样子,他说他是来京城买牛的,她在心里怀疑地摇了摇头,他不可能千里迢迢地去京城买牛,他去京城,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李信志微笑地说道:“到家了。”
陶然儿立马抬起头来,举目四望,就就看到不远处,在一片绿色的竹林中,座落着一栋白色的农舍。屋顶铺着密密麻麻的稻草,院子里有几只鸡鸭散养着,一只公鸡昂着头骄傲地走来走去,不时脖子一仰,“喔喔”地叫了起来。
陶然儿原以为李信志的家肯定不及之前他们住宿的那个松涛山庄好看,没想到,江南的田园比起江北更加秀丽,风景怡人,每一处都像最美的山水画!
她微微笑起来,感慨地说道:“以前,我节假日也去过不少农家乐,农家乐也有一个农舍,叫什么稻香居杏花村啥的,他们也是用稻草盖的屋顶,用泥巴筑的墙,他们还在屋子的路旁挑了一个酒帘,叫做“杏帘在望”,然而,所有的农家乐就算仿真正的农舍仿得再像,到底失之于人工,一点也不自然,不像你们家,是真正的田园,信志,我喜欢这里——”
李信志听着,心中愉悦,微微点着头。
然而,陶然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从那白色的农舍里,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拄着拐杖,后面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们站在一起,朝着路口延颈盼望着。
陶然儿心中发征想这些是什么人。李信志已经迎上前去,恭敬地招呼道:“娘,我回来了——”
陶然儿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还坐在马上,立马滚鞍下马。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李信志身后,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
只听到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充满慈爱地对李信志责怪道:“要你去京城一趟,一来一去居然去了半个多月,七天前,为娘就天天在路口盼你了,你可算回来了。”
李信志笑道:“儿子有事在路上耽搁了,现在回来了,娘你不要担心了。”
那白发苍苍的妇人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外面风凉,进屋说话吧。”
李信志应了一声,那妇人才发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虽然破衣烂裳,然后不掩其天生的清丽,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既使在夜色中也如同星星般闪闪发光,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女子。
老人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指着陶然儿对李信志说道:“她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跟你在一起?”
李信志害怕他母亲责怪,立马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对老人说道:“娘,一路兼程,我也累了,进屋再说吧。”
老人目光如电,看了一眼陶然儿,又看了那停在身后的瘦马,原来微笑和缓的脸慢慢严厉起来。
陶然儿不由心里打了一个突,心想好厉害的乡下老太太,她刚才那些眼神,分明在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儿子在路上耽搁了,就是因为他带你回来,而且把马让给你骑了吧,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顾名声,不懂礼数,和人家的儿子跑回家?
然而,害怕归害怕,但是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没有办法回现代,后面是悬崖,只能向前走,陶然儿便鼓起勇气,迎着老人凌厉的视线笑了笑,跟在李信志身后,进了他家。
走进大门,才发现,李家虽然是庄稼人,但是收拾得极干净。堂屋的两边是几个厢房,院子四周筑着竹篱笆,角落摆落了各式各样的农具。
陶然儿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对于真正的农家是什么样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因此也不知道李家在农村到底是什么水平,她不敢多看,步步小心,跟在李信志身后。
他们的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村里人。
信志的母亲走进了堂屋,在椅子上落座,看了陶然儿一眼,然后对李信志发问道:“我叫你出去,把粮食卖掉,买一头牛和两只鸡回来,那牛和鸡呢。”
陶然儿听到这里,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心想惨了!
李信志只好咳嗽了两声,把原本决定卖了粮食买牛和鸡,但是看到陶然儿要被卖到妓院去,他心有不忍,于是把她买了下来,银子花完了,所以没有牛和鸡。考虑到他母亲的接受程度有限,恐怕全部和盘托出,老人绝对不会收留陶然儿。因此,李信志机智地将陶然儿是相府千金被贩卖街头这个重要的事实掩去了。
他因为紧张,有些结巴地说道:“娘,她就是牛和鸡。”
“哄”的一声,那个六岁左右的男童大笑道:“大哥,你真笨,她怎么可能就是牛和鸡,我可见过牛和鸡,跟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哈哈哈——”
在男童的笑声中,老太太却气得用拐杖敲地,发出一阵“砰砰砰”的响声,她对李信志骂道:”你混账!她能是牛和鸡吗,牛能耕田,鸡能下蛋,我们家穷得叮当响,我没钱给你们娶媳妇,我是想靠着牛和鸡给你们娶媳妇的,你怎么把她买回来了?”
李信志看到他娘如此生气,也有些担心,他低声说道:”娘,你不要生气,你想,你买牛和鸡也是为了赚钱,给我们说媳妇,现在我不是把儿媳妇带回来了吗,所以买牛和鸡与买媳妇没差别,我这个更快更到位。”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对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说道:“你们别看我平时傻,这次我可办了一件聪明事——”
陶然儿听到李信志的逻辑,傻了眼,这这这——和她独处时,他冷静聪明,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他像个傻瓜,真是奇怪——
果然,老太太气得除了用拐杖狠敲地板,还用手拍桌子,发出一阵“砰砰砰”的巨响声,大声骂道:“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这能一样吗!我靠着牛和鸡致富,我能给你们七兄弟都说上媳妇,你说她等于牛和鸡,她一个人难道要嫁你们七兄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