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一行人继续前行。
第一天平安无事,晚上他们在野地里扎好账蓬,江东王在队伍里,自然而然地成为领导者。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生下来就是用来发号施令的,他到了哪里,如同磁石吸引铁屑一般,四周的人都向他聚拢,然后心甘情愿地听候于他,供他驱使,常胜他们也很奇怪,对江东王言听计从,他说什么他们听什么,大伙一块吃过晚饭,江东王便吩咐常胜等随从去保护粮草了,然后他就守在陶然儿的帐蓬外面,保护着她的安全。
对于他来说,粮草算什么,陶然儿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如同宝石般闪着光亮,已经是深秋,夜凉如水。
陶然儿在帐蓬着睡了一觉醒过来,隔着白色的帐篷,仍然能看到江东王如同一个尽忠职守的士兵,在她的帐蓬外面巡视着,她看着他的翦影,不由呆了呆,内心有些感动。
虽然她的心中只爱李信志一个人,她自己的志趣与三观也与信志更加贴合,但是孙赫武作为江东的帝君,居然心甘情愿地做她的马前卒,当她的贴身保镖,千里护送,要送她到临安。
这份情意,沉甸甸的如同巨石,着实让人感动。
陶然儿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他这样的呵护。
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她看到江东王好像有点冷,他将一把剑抱在怀里,在那里加快走动的速度。
陶然儿内心百感交集,她想着她是幸运的,在现代的时候,作为一个底层小白领,一个无人关怀的路人甲,从来不知道被人宠爱是什么滋味,可是现在,她穿越到这个乱世来,却被两个优秀的帝君宠爱着——
陶然儿看到孙赫武好像很冷的样子,便站起身来,拿出一床毯子,走出帐蓬外面去了。
有良心的人,对于别人的关心是会回报的。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爱的爱你。
“王爷——”她轻声唤他。
原本有些冷的江东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他用手放在嘴边呵气,继续加快速度走动着,走得快了,身上出汗,就不会冷了。
陶然儿无奈地笑笑,只好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孙赫武——”
江东王震惊得跳了起来,快速地向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陶然儿手上拿着一床毯子,朝他微笑着走过来。
江东王震惊得站在原地,她居然直呼他的名字,从小到大,活了三十多岁,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连名带姓地直呼他的名讳,可是陶然儿就敢,他的名字从她美丽的嘴里呼出来,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陶然儿走到他面前站定,将毯子递到他面前,天上有一轮银盘大的月亮。
江东王接过毯子,看到陶然儿身子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便忙将毯子展开,披在她的身上,对她温和地说道:“本王不冷,快进去休息吧,天凉了,容易生病。”
陶然儿心想这怎么行,她明明是看到他畏冷,才拿毯子给他的,这毯子如今去披在她的身上了。
她立马要将毯子从身上拿开,正动作的手却被江东王簸箕般的大手握住了。
电光石火间,两个人都征住了。
月光如梦一般罩着两个人,当江东王握着陶然儿融蜡一般的小手时,只觉得天雷勾动地火。
夜凉如水,月光下的陶然儿,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如同嫦娥仙子下凡,江东王征征地看着她,真想这辈子就这样握着她的手,永远都不放开。
她的手又小又暖,又白又嫩,如同一块融蜡,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像一块融蜡,暖暖的,要化开了。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真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永恒,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情。
此时此刻,拿天下与孙赫武来换这一刻,他也不愿。
陶然儿想挣扎开,却发现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是如此用力,她无奈之下,只好仍由红晕如同潮水一般在脸上上升漫延,直涨到她的耳根——
她的脸红得像新娘的盖头。
江东王只觉得一阵热流从小腹部升起,形成火苗,向腰间发射。情欲如同冲破牢笼的狮子——
他真想就这样推倒她,幕天席地,他何曾怕过李信志,哼,大不了沙场上见,他是怕她伤心——
因此,江东王深呼吸,用了平生最大的自控力,他放开手,退后一步,咳嗽一声,对她说道:“对不起——”
陶然儿也定了定神,知道不能与他站在月光下再说些什么,只能快速地返回帐蓬,任他守夜到天明了。
第二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行人又启程了。
陶然儿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下午的时候,他们果然又碰到一批盗贼,这次比上次的人还要多,大概有一万人,看到盗匪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己涌过来的时候,陶然儿恐怖地意识到江南的饥荒是有多么恐怖,如果江东没有借粮食给她,江南真的要亡国了!
江东王奋勇杀敌。
他果然是战神,再一次奇迹般的冲入盗匪当中,擒贼先擒王的取了强盗首领的脑袋,高高地挑在枪尖上,再一次打退了洪水一般的强盗。
第三天,他们又碰到了一些响马,这次是两个头目,有接近两万人。
江东王再一次一马当先,奋勇杀敌。
但是这一次,他受伤了,与盗贼头目厮杀时,另一个头目偷袭,大腿中了一刀,血出如注,天地为之变色,瞬间被孙赫武的鲜血染红一般。
孙赫武回身一刀,将两个强盗头目杀死。
陶然儿吓到了,如同经历海啸地震,心中如同磐石一般的安全感瞬间消失,她的大眼呆呆地看着鲜红的血如同泉涌一般从他的大腿涌出来,瞬间染经了黑色的战袍与铠甲,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血也自脚底板全部流光。
江东王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微微笑着,重新走到她的面前,翻身上马,对队伍吩咐道:“出发——”
常胜他们对于江东王的勇猛也十分赏识敬畏,肃然起敬。
但是江东王的血没有止住,陶然儿一直挑着车帘在紧张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身后是一如同下了一阵血雨,尘土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
天啊,肯定是伤到大腿动脉了!
他古铜色的肤色也生平第一次变得苍白,最后,连他的嘴唇也失去血色,而血仍旧如同喷泉一般,从他的大腿上大股大股地流出来。
一个人究竟有多少鲜血。
陶然儿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做些什么,不然,江东王非死不可!
他身为江东的帝君,却心甘情愿当她的保镖,不顾性命危险,千里相送,她怎可眼睁睁看着他失去生命。
因此,陶然儿一咬牙,对江东王大声命令道:“孙赫武,快停下,你必须止血!”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人身体内的血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流下去,江东王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所以当务之急,是她必须给他止血!
孙赫武大概是经常在沙场征战,所以对于生死一事早就看开了,因此视死如归一般,他微微一笑,对陶然儿虚弱地说道:“不碍事,一会就好了。”可是他也心慌,妈蛋,这血为什么流个没完没了,为什么还不停下来,为什么他越来越虚弱?他第一次看到死亡的阴影朝自己压过来。
陶然儿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对孙赫武急切地说道:“你傻啊,你现在很严重!”
孙赫武也觉得头晕目眩,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现在是陶然儿的主心骨,他一直想当她的靠山,如今终于有机会做她的靠山了,所以怎么能倒下呢。
因此,他仍然苦苦地支撑着,对她假装轻松地说道:“真的不碍事的,本王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得多得去了——”
看到江东王仍旧不肯听她的,陶然儿急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纷纷下坠,她干脆从马车里站起来,整个上半身探出车窗,含着眼泪看着孙赫武。
江东王看到她要跳车的样子,心中一暖,同时不由急了,她的眼泪如同水晶一般闪闪发亮,他征了一征,心中一热,她居然为他哭了,那么,哪怕是死,他也值了!
孙赫武笑了起来,但是他仍然担心陶然儿,对她说道:“你要干什么,快回到车里去?”他用马刺拍了一下马,朝她靠近。
陶然儿大眼定定地看着他,估摸着她和他的距离很近的时候,她鼓起勇气,身体一纵,猛地朝孙赫武的马背上跳了过去。
江东王担心她失足摔断腿,立马闪电般地伸出手,两只手紧张地去接跌落在半空中的陶然儿,他将她稳稳地抱在马背上,紧紧地抱在怀里,与此同时,大腿处一阵致命的疼痛袭过来,他疼得啮牙咧嘴,钻心的疼痛如同针一般扎进他的心里,眼前一阵发黑,黄豆大般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怀中的陶然儿,对她微弱地说道:“然然,本王多半是不行了,你之前说本王会统一天下,对不起,本王多半要让你失望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黑影越来越重,他嘴里很渴,只想虚弱地睡过去,可是理智又控制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不要睡过去,陶然儿还没有平安地到达临安,肯定还会有强盗出现——
看到江东王已经虚弱得在马背上身子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栽下马去,马缰绳已经从他的手上松落,陶然儿知道一刻也耽搁不得,她鼓起勇气,突然闪电般的伸出手,控住马缰绳,娇喝一声,让赤焰马的速度缓下来,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李信志曾经教会她骑过马,现在派上用场了。
与此同时,她紧紧地伸出手,抱住江东王沉重如山一般的身子,他真高大啊,如同一座铁塔一般,她想抱紧他,就像一只蚂蚁扛着一棵大树,想让他不跌下马去,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天呐,怎么办——
陶然儿紧紧地抱着晕迷过去的江东王,浑身紧张地汗出如浆,眼前红影子一重重,她知道那是江东王的血,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回身对在远处护送着粮队的常胜大喊道:“常胜,常胜——”
因为极度的恐慌,她的眼泪如同泉涌一般——
如果江东王就这样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