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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儿看到李信志的额头如同大理石般雪白僵冷,眼神如同即将熄灭的烛光,她看着他,对他轻轻问道:“事情很严重吗?”
她问李信志的时候,一只手不自控地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大概是为肚子里有了她和李信志的小宝宝,他们的爱情结晶,她很快地,从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母亲。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陶然儿内心一阵痛苦,啊,她多么希望,与信志归隐在虎村的日子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比如说一年,两年,这样,她就可以在信志的陪伴下,在大娘和小七以及虎村村民的祝福声中生下可爱的小宝宝。
李信志却不知道陶然儿内心所想,因为陶然儿的刻意隐瞒,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很快可以做父亲了,因此,他看着陶然儿,对她沙声说道:“然儿,我要回临安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片阴影,这一次率军抵抗王家大军的进攻,他其实并没有胜算,王家大军粮草充足,一百万大军南下,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而他江南,现在能够集结起来的军力,最多二十万,要想以少胜多,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低下头,用大手搓着自己俊美的脸,仿佛这样,就可以去除掉沉重的痛苦一般。
陶然儿看到李信志身体变成一个c字形,他重新握着她的手,可是握着她的手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她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与此同时,平时温暖的大手也非常地冰冷,就像握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两块冰。
陶然儿对他说道:“你又打算御驾亲征?”
李信志点点头,要想以少胜多,产生奇迹,唯一的办法就是御驾亲征,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鼓舞士气,提振人心。
他虽然内心震惊痛苦,却对陶然儿温和地说道:“你在虎村好好地休息,等到身体恢复健康,你就帮着村民一起照顾田里的水稻,我们江南再过一年,如果粮食可以自给自足,那么,然儿,我们江南就足够强大了,你会是大功臣!”他努力微笑,想让自己使劲地往乐观的方面着想,也许江南胜了呢,也许战事拖延的时间够长,挨过一年,等到粮食丰收了,那么江南粮食以后就不需要靠别的国家了,也许王操打着打着,突然就不打了,回中原去了。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种也许是非常不可能的,到了最后,多半唯一能保住的粮食就是虎村这些了,偌大一个江南,光靠虎村这些粮食,有什么作用呢,如同沧海中一粟。
陶然儿苦笑一声,此时此刻,水稻已经全部种到了水田里,就等着秋天成熟丰收了,她留在虎村也没有起多大作用,水稻不比灵芝,需要她时时照看,虎村的村民有很多年种水稻的经验,所以根本不需要她这个老师,论起种水稻的经验,虎村的任何一个村民都比她经验丰富呢。
陶然儿握紧了李信志的手,对他说道:“外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你跟我说说。”
李信志拿起陶然儿的一只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简短地将外面严峻的形势说了出来。
陶然儿便明白过来,王操率领一百万大军南下,一路势行破竹,如同洪水一般要淹没江南,可是此时此刻的江南呢,因为粮食不够,再加上江南本来人口不多,所以李信志只有二十万大军来反抗,而且国库里已经提供不了多少粮草,他们今年的水稻确实丰收了一个批次,但为了一年后,江南的粮食可以自给自足,所以丰收的水稻几乎全部作了种子再次种植下去了。
大家饥挨饿,如果是在和平时期,那么,艰苦的隐忍一下,可以平安地度过去,但一旦发生战争,则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试问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军队如果可以打胜仗?
听到李信志说完,陶然儿的面色也沉重起来,她的心纠在一起,如同一颗石子,往深谷里坠去。
此时此刻,陶然儿终于明白,信志为什么接到消息,面色如此阴沉,眼神如此沉郁了。
此时此刻的他,比起前几年,江北王率领大军攻打临安还要让他紧张,因为,毕竟那个时候,江南没有拿全部的粮食去做种子种到田里去,粮食也没有现在这样紧张,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大战,比起上一次,更没有胜算。
绝望感如同洪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让李信志窒息。
李信志紧紧地握住陶然儿的手,站了起来,他的心中对陶然儿依恋万分,越是难以割舍,越要快刀斩乱麻,所以李信志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陶然儿,牢牢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地记在心里似的,他对她快速地说道:“我会跟家臣们说,如果我——他们会听命于你,然儿,我们早就是一体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如果我——江南就是你的,只要交托在你的手中,我才放心,再见!”李信志说完这些,匆匆转身,就要一阵风地出门。
“信志——”眼看着信志马上要离开,这一别,可能是最后一见,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陶然儿苍白着脸也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李信志征了征,转身看着陶然儿,他以为陶然儿是小女儿情长,舍不得他,安慰她道:“你不要难过,我——”他本想说我很快就会回来,后来发现这种话说出来空洞得如同鸡蛋壳,因此沉默在那里。
陶然儿鼓起勇气微微一笑,走到李信志身边,握着他的手,对他征询着说道:“我想与你随军作战,你同意吗?”
什么?陶然儿要与他随军作战,李信志仿佛头顶响了一声焦雷,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向陶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