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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赫武离开陶然儿的身边,仿佛瞬间生了大病。一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六个时辰之后,他回到了与陶然儿曾经租住的山村小屋。
村民们已经吃过喜酒走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桌椅板凳,还有空空荡荡的房间,可是那些大红双喜字的对联窗花还在,还有那些贴着大红双喜字的酒坛,酒已经喝干了,只剩下空酒坛子。它们悲伤地看着孙赫武,仿佛在替他难过。
这个天下,有比他还要悲剧的新郎吗?
孙赫武慢腾腾地拿起一个空酒坛子,酒香扑鼻,让人沉醉,虽然酒己经喝干了,但是酒香浓郁,他突然眼眶湿润下来。在那一个瞬间,仿佛有一把尖刀刺入心脏,巨痛如同暗潮一般袭来。
五百名属下已经慢慢围拢过来。
一个属下看到孙赫武神情沉郁,只好长叹一声,安慰说道:“主公,你真的让陶姑娘就这样走了?你那么辛苦才找到她,你居然就这样让她走了?而且还亲自将她送到了李信志身边,主公,你是不是有点傻——”
孙赫武仿佛没有听见,任由属下奚落着,对着一个空酒坛子眼圈犯红,鼻子发酸。
漂亮得像水仙花一样的姑娘,笑起来时,双颊会像玫瑰花一样红通能的女人——
人生真是苍黄易变,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美美的做着与陶然儿成亲的梦,没想到,此时此刻,佳人己经不见了!
另外一个属下对那个说风凉话的属下说道:“好啦,天下女人多得是,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痛苦,主公,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孙赫武才清醒过来,振作精神,对属下温和说道:“接下来,我们先回江东,看形势再定,如果江南败了,我们率军攻打江南,让江南亡国,如果中原败了,我们北上,让中原亡国灭种!”
只是心中仍然空空荡荡,千里江山,不如她眉间一点朱砂。
属下齐齐下跪欢呼:“主公英明——”“等到天下一统,何愁没有女人——”“主公万岁万岁万岁!”
孙赫武在属下的一片恭维声中,振作精神,留恋地看了一眼他曾经与陶然儿一起住过的房子,对他们说道:“那么,事不宜迟,你们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江东吧。”
“诺!”属下们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收拾好,骑上马,在夜色中风驰电掣地离去。
等到清晨到来,东方的天空辉映着淡淡的玫瑰金的云彩,四周的树叶被金色的阳光照耀得成了金叶子,孙赫武停下马,对属下突然问道:“这里距离长安城有多远?”
理智岂能时时控制得住感情,稍一不慎,思念像如同出笼的狮子。此时此刻,孙赫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偶人,双腿不由自己作主。
属下说道:“主公,我们是回江南,与长安相反的方向,所以现在距离长安应该是有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
孙赫武愣了一愣,可是对陶然儿的思念却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长安仿佛有一根线在牵扯着他的心。不然,无论如何,他不肯回江东,因此,他对他们说道:“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二十二个时辰,本王有事去一趟长安,去去就来。”
属下们愣了,对孙赫武急切问道:“主公,你又要去长安做什么?”
孙赫武不回答,挥动马鞭,朝着长安的方向风驰电掣地驰去。
十个时辰后,孙赫武到达长安,大汗淋淋,全身累得仿佛骨头散了架,整个人仿佛刚刚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他缓缓地从马背上下来,因为肢体僵硬,整个人站立不稳,仿佛脚下的不是长安城的地面,而是海面似的,他休息了几分钟,扮作普通百姓,混进了长安城。
他在长安城街上四处焦急地寻找着。
终于看到有书摊,便立马向前,打听到:“请问,有没有《女军师传》?”
“有有有。”
书摊老板立马找了出来,笑眯眯地拿给了孙赫武。
孙赫武如获至宝,看了一眼书封页陶然儿的画像,不由笑了起来。心中暖暖的,终于如同食了定心丸。你还别说,这画像居然画得还挺像的,比他江东皇宫的画匠还要厉害,果然高手在民间,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陶然儿的画像,仿佛在抚摸她本人的脸似的,他又对书摊老板问道:“女军师的画像有吗?”
“有有有!”书摊老板笑眯眯的,极其熟稔地找了出来,递到孙赫武的手上,对他说道:“你也喜欢女军师啊,这阵子,女军师的书和画像很多人来买呢,真是非常好卖,因为女军师,长安纸贵啊。听说我们中原的王大将军要迎娶女军师了,那么以后我们中原有福了!”
孙赫武鼻子里冷哼一声,陶然儿早就离开王府了,民间得知消息总是要落后一大截,他从腰间掏出一大锭银子,交给书摊老板,拿着书和画像转身就走。
人人谓我恋长安,其实是恋长安某。
因为再次失去了陶然儿,所以他要将她的传记和画像买回来,回到江东,他想念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如果他的手下知道他骑着马来回奔驰二十多个小时只为了买陶然儿的传记和画像,肯定要笑话死他,所以他没有说出实情。
帝君怎么了,帝君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动情的时候。为爱失狂的时候,就像玫瑰花崩溃似的往下落,就像漫天下起金色的雨。
唉,自从认识了陶然儿,他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在情感的大潮中,他次次失控,失控得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他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暴君一般,对陶然儿来一个霸王抢亲,也许得到了她的身体,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着相亲之苦的煎熬了。
孙赫武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他将画像和陶然儿的传记小心收好,然后再次翻身上马,朝着长安城出城的方向惊虹掣电地驰去。
到达王思明与李信志开战的地方时,他勒紧马缰绳,在风烟中停了下来,心酸地想,此时此刻,十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陶然儿应该顺利地下了山,与李信志会合了吧。
想起他们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画面,孙赫武就觉得一颗心被人重重地捏在掌心使劲搓揉似的,他痛得不能呼吸。
唉——
失之交臂,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孙赫武叹惜一声,挥动马鞭,马儿再次驰骋起来,朝着江东的方向疾风一般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