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陶然儿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孙赫武,震惊的模样,仿佛孙赫武的鼻子上突然开出来一朵喇叭花似的。
孙赫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她说道:“看着本王干什么,难道多日不见,你对本王甚是想念?”
陶然儿白了他一眼,孙赫武总是在关键时候如同英雄一般出现,救她于危难之中,她已经数不清他有多少次救了她的性命了,可以说,如果没有孙赫武,她陶然儿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此时此刻,天色越来越黑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的灯光如同火把,将黑夜烧出一个明亮的窟窿,但是附近有脚步声传来,孙赫武快速地看了看四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陶然儿身边,对她催促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陶然儿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陶然儿因为惊吓过度,手脚冰凉。
如今自己如同冰块般的小手突然被握进了一只温暖的手心,她呆了一呆,与此同时,安全感也如同潮水一般,从孙赫武的掌心,传到她的身上。
她没有先前那么惶恐难受了。
孙赫武对陶然儿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那个血流成河的杀手,又看了看面色苍白如纸的陶然儿,对她轻轻说道:“李信志那小怂货的娘可真是一个狠辣角色,本王相信,这一路上,迎接你的杀手可不止一个。”
这句话一说出来,陶然儿吓得身子一激灵,寒意从骨子底里升起,刚才如果不是孙赫武如同天神下凡般从天而降,救她于危急之中,她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她苍白着脸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杀手,浓郁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在如煤炭般的夜色中,那杀手的身下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整个人仿佛倒在血河里似的。
陶然儿不敢多看,双唇颤抖,如同嘴中含了滚烫的热油,她立马抬起头,移开视线,一颗心仍旧惊魂未定,卟通卟通急速地跳个不停。
孙赫武对陶然儿说道:“你不要怕,有本王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陶然儿呆了一呆,感激地看向孙赫武。他的话沉稳有力,听了他的话,她如同食了一颗定心丸。
孙赫武凝视着陶然儿,对她温柔地说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因为耽搁的时间久了,就算江南的杀手没有杀到,这个城的官府可能也会马上赶到,到时候就麻烦大了,走吧。”
陶然儿想着孙赫武说得对,这是血案现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现场,她点了点头,任孙赫武牵着她的手,如同一阵疾风似的,离开那条可怕的小巷。、两个人低着头,加快脚步,一声不吭地走了两个多小时,孙赫武才停下脚步,对陶然儿说道:“好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
陶然儿呆了一呆,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一家客店了。
陶然儿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孙赫武对她说道:“走,我们进去,找一间房间住下,然后将你身上的衣服换一下。”
陶然儿看了看自己,刚才孙赫武与那个杀手大战的时候,那杀手的血如同喷泉一样,喷到了她的身上,此时此刻,她的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她感激于孙赫武的体贴细心,听话地点了点头。
孙赫武很喜欢陶然儿听话的样子,就像一个对他百般信任与依赖的小姑娘,他微微一笑,更紧地握住了陶然儿的手,两个人走进客店。
孙赫武要了一个房间,陶然儿挑起一侧的眉毛,本想说什么的,孙赫武将嘴凑到她的耳朵边,对她轻轻说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想杀你的人,你敢一个人要一个房间吗?”
陶然儿想起刚才在小巷子中,那个杀手要她命的情景,不由身子缩了一缩,不寒而栗。
孙赫武看到陶然儿害怕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又轻轻地说道:“再说,然然,你与本王又不是第一次同居,你忘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了吗?”
陶然儿听到这句话,不由脸上一热,孙赫武就在自己的耳朵边上说话,他说话时,嘴里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里来,让她一阵痒痒。
她沉默了,一间房就一间房吧,对于她来说,生于乱世,又被无数杀手追杀,死亡和明天哪个先来,都是未知数,所以还纠结于男女之防做什么。
孙赫武看到陶然儿不再抗议,笑眯眯起来,店小二看了看他们,因为孙赫武高大丑陋如同门神,陶然儿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是年轻俊美,他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孙赫武伸出手一揽掏然儿肩膀,对店小二说道:“这是我小兄弟,你有什么疑问吗?”说着一双大眼如同恶鬼似的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吓得面色苍白,不敢说话了。
孙赫武拉着陶然儿找房间住下。
孙赫武和陶然儿两个人走到房间,孙赫武又替陶然儿打来热水,陶然儿在木桶里洗了一个澡,换掉一身沾满鲜血的衣服,穿上干净衣服,浓密的头发里也有血腥之气,所以她也洗了一个头,等她洗完,孙赫武又替她倒掉洗澡水,才微笑着走了进来。
外面风声呼啸,可是此时此刻,有一个温暖的房间,房间里有明媚的烛光,陶然儿此时此刻,正坐在桌子边,心事重重。
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中原的公主,面对人生的巨变,她无所适从,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全是小米粒和李信志。
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世界之大,天地茫茫,居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孙赫武走到她的面前坐下,对她温和地说道:“给你。”
陶然儿征了一征,一看是两身白色的衣服,用的是上等的布料,从外套到内衣还有鞋袜,甚至白色的帽子,以及檀香木的扇子都有,一应俱全。
她看着孙赫武,想着他真是细心。
孙赫武被陶然儿看得脸上发热,咧嘴一笑,对她说道:“本王看你的旧衣服又脏又破,本王全扔了,估计你一路跑出来,衣服没带几件,所以给你买了两身,本王喜欢你做军师时的打扮,再加上你长得太美,如果女装打扮,在路上很引人注目,所以你还是扮作男儿吧。”
陶然儿也是正有此意,听到孙赫武这样说起,对于孙赫武非常感激,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个:“谢”字,但因为心事沉重,自己的脑袋和双腿一样,沉甸甸的,仿佛灌满了铅,所以不想多说话。
孙赫武凝视着她,对她说道:“今天看到你,穿得又脏又破,脸上抹着黑灰,如同一个丑陋的小叫花子,现在洗得干干净净,多好看。”他深情的凝视着她,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心中甜丝丝的。
陶然儿穿着一件素色的袍子,长发因为刚刚洗过,没有干,所以湿湿的披垂在双肩,浓密黑亮如同海藻,她此时此刻,素面朝天,脂粉不施,可是在烛光下,却惊为天人,孙赫武看得久了,只觉得心神摇荡,整个人如同处在云端。
这样美的女人,身世居然如此离奇。
他也感叹陶然儿的人生坎坷。
担心陶然儿没有吃饭,孙赫武又走出去,几分钟之后,带了好饭好菜进来,对陶然儿说道:“吃吧,吃饱了饭才有力气逃命。”
陶然儿呆了一呆,虽然她确实一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可是看着这样香喷喷的饭菜,她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前途一片黑暗,明天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吃饭,哪怕身体因为饥饿,已经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陶然儿如同石像一般,看着饭菜,呆呆的出神。
孙赫武知道她没有心情吃饭,长叹一声,盛了一碗饭,拿起勺子,坐到陶然儿的附近,如同长辈喂小孩饭似的,一勺一勺开始喂她吃饭。
陶然儿如同小孩一般,不肯张开嘴,孙赫武看着她,对她说道:“你不吃饭?你就这样饿死,遂了江南那个老妖婆的意,她请了那么多杀手没杀死你,你自己把自己活活饿死了,哈哈哈,老妖婆真是要高兴死了。”
陶然儿呆了一呆,想着是啊,李大娘雇了无数杀手要杀死她,今天如果不是孙赫武突然出现救了她,她早就死了,哪还能坐在这里,洗了一个舒服的澡,全身香喷喷的,在吃饭。
她不想死啊,她还年轻,她还想陪着小米粒长大,她还想与李信志重逢,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现在是乱世,没有统一,太平盛世并没有到来,她在这个乱世生下自己的孩子,又如何能让他在乱世的屠杀里过一生?
她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如同大钟一般响起,陶然儿心头一动,张开了嘴。
看到她的反应,孙赫武笑了,很顺利地将一勺饭喂到陶然儿的手里,看到有汤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他立马拿了手绢轻轻地在她的嘴角擦拭。
神情动作都是极尽温柔。
等到成功喂下去几勺饭,陶然儿有了力气,理智也回复到她的身上,她自己拿过饭碗,对孙赫武说道:“谢谢,我现在有力气了,让我自己吃吧。”
孙赫武微微笑起来,对她说道:“遵命,我的小公主。”
这个称呼,如同晴天霹雳,让陶然儿悚然心惊,她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孙赫武一眼,她讨厌这个称呼!
正是因为这个崭新的身份,让她的人生遭遇惨变,她原本有家有业,是江南的皇后,夫妻恩爱,儿子活泼可爱,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孤家寡人一个,流落街头,如同一条可怜的狗,被无数杀手追杀。
她想对孙赫武说你不要叫我公主,孙赫武还未等她说话,挑了挑眉,摸了摸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地对她说道:“其实世间万物,凡是有利必有弊,有不好的一面,那么,肯定就有好的一面。”
陶然儿心中一动,觉得孙赫武说得有道理,她加快手上吃饭的动作,想等到自己吃饱后,身上有了力气,她就可以听孙赫武说说如何一个有好的一面,又有不好的一面。
作为中原的公主,不好的一面,就是让她在瞬间家破人亡,有家不得归,有儿不能见,仿佛活成了街上的一条流浪狗,人人喊打喊杀,她现在想知道,她成了中原的公主,有什么好的一面。
因此,陶然儿开始加快速吃饭,她扒饭的动作很快,因为她确实很饿了,和李信志分别后,她因为心情抑郁沉重,一直没有好好呼饭,如今因为孙赫武的开导,她的人生好像生出希望来,所以她才有力气吃饭了,因为决心吃饭了,立马肚子好像饿得更加厉害,因此,陶然儿吃饭的速度也更快了。
孙赫武看到她好像开了窍,也十分满意,他微笑着,不停地往陶然儿的饭碗里夹菜,陶然儿低着头扒饭,她饭碗里的菜,推得像一座小山似的,孙赫武倒是自己没怎么吃饭,他仿佛看到她吃饭他就心满意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