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陶然儿与刑宝绫两个人带着属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十天后,顺利到达中原的首府长安城。
再次来到长安城,想起前尘往事,再想起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份,今昔对比,陶然儿坐在马背上,征征地看着长安城门上的“长安”两个字,不由百感交集,内心如沸。
她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自然知道古长安就是现代的西安,在现代的时候,她因公出差,到过西安几次,无非就是逛逛古迹吃吃美食一条街,何曾像现在这样,背负着重任,带着往事,骑着马匆匆赶来。
呵呵,国之将倾,她是这个危难王朝的唯一继承人,是一个公主。在江南的时候,就听说中原已经分崩离析,现在每到年节岁尾,中原必须安排使者向江东江南王家纳贡,多么可悲的王朝!
刑宝绫看到陶然儿坐在马背上,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知道这一个多月来,络绎不绝的真相,如同一记记重拳,打得陶然儿摇摇欲坠,再加上十多天的马上驰骋,担心她身子弱,受不了这种身心的连续摧残,因此,自己率先下马,走到陶然儿面前,伸出手,对她温和地说道:“公主,到家了,下马吧。”
家?
听到刑宝绫说起“家”这个字,陶然儿呆了一呆,抬起头来,她长时间地凝视着长安城的城门楼,“长安”两个字龙飞凤舞,映入她的眼帘,她想着刑宝绫嘴里说长安城是她的家,那么,这个古老的城池,真的是她的家吗?
为什么她的内心没有一丝温馨与喜悦,反倒无比苍惶?
自从她来到这个乱世,一直认为自己是江南的人,生是江南的人,死是江南的鬼,把江南视作自己的家,可是人到中年,她结婚生子,孩子也到了打酱油的年纪,她却失去了家,大家小家全部失去,她跑到中原来,重新有了一个崭新陌生的家,她如同一个孤儿,突然得知自己的双亲意外死亡,又在短时间内被陌生的夫妻领养到家一般,陶然儿不由悲从中来,眼圈也止不住红了。
看到陶然儿凝视着长安城的城门楼,仍旧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刑宝绫知道她心情不好,微微一笑,对她亲切地说道:“妹妹,到了长安,天下纵使武功再高的杀手,也奈何你不得,所以,你放心吧,从这一刻开始,你安全了!”
陶然儿清醒过来,她安全了,刑宝绫告诉她安全了!这十天,一路行来,路上遇到无数埋伏的杀手,有的从她正面袭来,有的从她后背袭来,有的从她侧面袭来,有的在清晨动手,有的在半夜动手,有的在饭菜中下药,有的在隐蔽处发暗器,有的正面扑杀她,她九死一生,时时处在下一秒就要没命的恐惧当中,如果不是刑宝绫的属下都是一流的高手,李信志安排给她的人马也全是身手一流的大内高手,陶然儿早就死了几百上千次了。
早在进入中原境地的时候,李信志的人马全部离开了。
猛然间听到刑宝绫说从此她就安全了,陶然儿征了一征,从长安城的城门楼上收回目光,看着刑宝绫,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原以为自己会死于非命,还没到中原,已经在半路上被无数的杀手杀死了,因为遇到太多杀手,所以陶然儿渐渐抱了绝望的心情,想着自己这一路上,必死无疑,所以对于未来也没作打算。
没想到,她居然平安顺利地到达了长安城,回到了她的家,当上了这中原的公主,那么,她还会活下去,她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的日子要过,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一点,未来如同一头庞然大兽向她冲了过来,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
陶然儿觉得茫然又痛苦,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越来越沉重。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想着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问题出现了,那么随之,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出现了。
因此,她振作精神,对刑宝绫微微笑了一笑。
刑宝绫看到陶然儿脸上有了笑容,立马也十分高兴,扬了扬自己的手,对她说道:“公主,下马吧,你在马上坐了十多日,想来早就累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陶然儿立马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所有的关节仿佛在一倾刻间都要分裂开来,离自己的身体而去。
她点了点头,向刑宝绫伸出手,两个女人的手在半空中握在一起,刑宝绫一用力,陶然儿便稳稳地从马背上翻身下马。
刑宝绫微微一笑,看着陶然儿一身男装,虽然十分疲倦,但是水晶一般的大眼内晶光四射,她的一颗心不由安稳起来,知道陶然儿是举世无双的女军师,中原迎回了陶然儿,中原就有了振兴的希望,不由十分兴奋。
她对陶然儿快乐地说道:“妹妹,父皇还在等着你,我们事不宜迟,马上进宫吧。”
陶然儿点了点头,将马缰绳扔给一旁的手下,跟随着刑宝绫,快步往宫中走去。
很快的,巍峨高大富丽堂皇的长安城的宫门出现在她的面前,陶然儿不由心中一凛,依稀记得,她来过这个皇宫一次,那一年,王思明一心想娶她为妻,带着她进到皇宫,想让老皇帝为他们指婚,结果老皇帝发现她是江南的女神农女军师,是他的亲生女儿之后,死活不肯同意,王思明因此勃然大怒。
陶然儿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揪,她想着那个老皇帝居然在弥留之际了,自己与刑宝绫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一会见到他,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陶然儿实在是不知道。
她的脑海中一片茫然。
刑宝绫领着陶然儿走到宫门处,两个人距离宫门还有五十米远,突然宫门大开,几十个人穿着朝中的官服,分成两列,如同雁翅般的排开,恭恭敬敬地走到陶然儿面前,动作整齐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招呼道:“欢迎公主回宫——”
陶然儿何曾受过如此大礼,不由愣了一愣,看向刑宝绫,一时手足无措,到了此时此刻,虽然两个月的时间快过去了,陶然儿仍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中原长公主的身份。
因此,面对着朝臣的跪拜恭迎,她不知如何面对。
刑宝绫微微一笑,对陶然儿解释着说道:“这是中原的文武百官,在我们回官前,我已经飞鸽传书,向他们报告了你要回来的好消息,他们心情激动,人人喜气洋洋,听说你快到了,早早在宫门等候,现在看到你到达了,自然迎了出来。”
陶然儿听着刑宝绫解释的话,目光落在中原的满朝文武身上,看到他们脸上果然喜气洋洋,精神振奋,人人的眼睛里,不管是大眼睛还是小眼睛,不管是年轻人的眼睛,还是老臣的眼睛,个个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他们眼神里的狂热,让陶然儿感觉他们不是在看她,而是现代的脑残粉丝在看着他们的偶像。
面对着中原满朝文武热情如火喜气洋洋的欢迎,陶然儿不由面孔热腾腾起来,她想着自己有这么厉害吗,居然成了中原的希望之光,她回到中原,这些臣子,居然对中原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唉——
陶然儿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肩头的重任如同泰山一般又重了几分——
刑宝绫看到陶然儿如同木偶一般,站在那里,与中原的群臣大眼瞪小眼,她估摸着陶然儿不知道中原朝中的礼仪,因此,走到陶然儿的身边,小声提醒道:“快叫他们平身。”
平身?
陶然儿愣了一愣,看向刑宝绫,“平身”两个字,不是掌权者才能说的吗,她又不是中原的皇帝,说这两个字不太合适吧。
刑宝绫看着陶然儿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心意,小声解释着说道:“你父皇已经把中原的传国玉玺给你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中原的女皇,所以,你可以说平身的。”
女皇?!
陶然儿看着自己,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如同在梦中,天啊,她居然成了中原的女皇帝,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小时候渴望自己一觉醒来,有人告诉她她是公主,那是她的终极幻想,可是幻想的尽头,也从来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是中原的女皇帝。
要知道从古到今,中国的历史上真正称帝的女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则天,她有何德何能,配当这个女皇帝啊。
陶然儿十分震惊,内心思绪起伏如潮。
刑宝绫看到她好像比先前更加震惊了,只得又重重地捏了陶然儿一把,对她压低声音说道:“烈日头下,你让文武百官跪那么久,不合适啊,快叫他们平身吧。”
陶然儿心地仁慈,经刑宝绫提醒,立马温和说道:“各位,请起来吧。”她仍旧说不出平身两个字。
可是中原的文武百官,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仍旧跪在地那里一动不动,无奈之下,陶然儿只好咳嗽了一嗓子,难堪地说道:“平身吧。”
中原的群臣才诺一声,齐刷刷站了起来,陶然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呃,这女皇帝可真不好当啊。
她从来没有做过女皇帝,可谓全无经验,在江南的时候,一个原因江南是小国,另外一个原因李信志是帝君,她只是帝后,作为皇后,不能参政议政,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后宫,因此,对于如何做皇帝,实在是全无信心。
她想着自己对于做女皇也一点兴趣没有,等到送走那个可怜的老皇帝,为天下换来太平盛世,她就找到李信志,和他归隐虎村去,至于天下谁坐,只要是有德之人,她并不关心谁得了天下,因此,想到这个女皇帝是暂时的,陶然儿也就不再痛苦了。
一个为首的老臣走到陶然儿面前,红着眼圈流着泪恭敬地说道:“长公主,圣上正在寝宫等着你。”
陶然儿点点头,刑宝绫带着陶然儿,其它的臣子手下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匆匆忙忙地往寝宫走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寝宫,寝宫安静得像坟墓,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息,陶然儿在心底皱了皱眉,想着这个宫殿如此富丽堂皇,没想到内里却如此阴暗酸腐,一点人气也没有。
后来她又想明白了,因为中原已经是王家的傀儡,落日之中的王朝,在王家做傀儡做了多年,早就没有什么实权了,王思明对于中原的皇权势在必得,又怎么可能给傀儡一个好的居住环境。
呵呵,如果她一步不慎,那么,她回中原,就不是做女皇,而是做傀儡了,她会走上她父皇的老路,成为王思明的牵线木偶。
陶然儿思着想着,在刑宝绫的带领下,已经走进了寝宫,寝宫的门口有两个妃子和几个太监站着,末代皇后正呆呆地坐在床沿,正在那里用手拭泪,旁这放着一个灯,那个灯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熄灭,正如床上那个人的生命之火。
刑宝绫欢欣地说道:“额娘,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末代皇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陶然儿,不由惊喜交集,她立马哭着站了起来,快步向陶然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