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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湘竹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愕然地发现她没有身处牢狱之中!而是躺在一张洁净温暖舒适无比的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枕间香喷喷的,一股薄荷的清香。阳光从窗户外面射进来,房间里一片灿烂,窗外的桃花枝绿油油的,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果子上面有白毛,在阳光下面反射出一片银光。
床头那时有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古董花瓶,里面插着一只洋槐花枝,白色的槐花正在怒放,香喷喷的。
她震惊极了,转动着眼珠,打量着房子,她很快发现这是她大哥从前的房子!当然,现在肯定不是了,因为大哥已经死了,他被江南的人杀了头,身首异处,王湘竹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又痛苦地落下泪来。
她以为她死了,在梦中回到从前的家,可是清醒的意识又告诉她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以为所有可怕的经历是一场恶梦,恶梦迟早会醒,然后当她醒来,却发现不是恶梦,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她处在一个永远不会醒转的恶梦里。
这时候门“吱呀”响了一声,王湘竹意识到有人推门进来,她立马胡乱地抹了一下眼泪,将被子拉过整个面部。
整个天地变得黑暗,她不需要面对一切。
李信海走到床边,看到王湘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不由觉得好笑,他对她说道:“喂,出来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可是王湘竹感情失控,刚才也是因为脸上的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又不想让走进房间的人看到,所以才拉起被子盖住脸部的,因此,听出是李信海的声音,她却仍然躲在被子里面。
昨天在牢狱之中,她刚看到李信海和李家小七,以为他们会答应她的条件,让她可以亲手埋葬她哥哥的头颅,毕竟人死了,身首异处,脑袋还要被人砍下来,挂在城门楼上示众,这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假如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的话,他哥哥此时此刻的灵魂肯定没有安息。
因此,王湘竹一心一意地想将王思明的脑袋讨回来,然后亲手安葬。她想着自从父亲死后,她一直被哥哥照顾着,呆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仍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乱世的风雨侵袭,就等着哥哥有一天给她挑一个好婆家,让她出嫁。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哥哥东征的路上,年纪轻轻,东征失败,他死了,如今不知道死在哪个地方,只知道他的脑袋被江南的人砍了下来,现在挂在长安城的城门楼上。
王湘竹这些天,整个世界崩塌了,她到现在,仍然无法接受这铁一样的事实,旧时的世界在她的面前灰飞烟灭,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倾刻间做兽散,那些服侍她的丫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那些对哥哥忠心耿耿的家臣在一夜之间全部降了江南。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王湘竹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然而,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又是一介女流,她的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挑起王家的大旗,继承王家的事业,替哥哥复仇,因为王思明和王操,在生前,对王湘竹保护得太好了,她一直是温室里娇嫩的花朵,别说有政治眼光,就连养活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在温室里呆得久了,以至于她一点政治野心也没有,她仍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是因为心地仁慈,又感激于王思明生前对她的照顾,所以在听说李信海提审王家的老家臣,在四处打听国库的消息时,她才想到要通过告知国库的确切地址,来换取哥哥的脑袋,她想着,她将哥哥的脑袋埋葬之后,王思明的灵魂肯定可以获得安息。
这就是这些天来,王湘竹的所思所想。
然而,昨天,李信海和小七到了牢狱之中,原本她的心思活络,以为看到希望时,小七却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他认为她是一个俘虏没有资格提条件,李信海也没有同意,他们不但没有答应她的条件,反倒决定通过严刑拷打来逼问她的消息!
王湘竹失望痛苦恐惧到极点,在李信海和小七冷漠地离开之后,看到对着自己如狼似虎的狱卒,王湘竹吓得面无人色。
她何曾受过严刑拷打,那些行刑的工具,她生平都没见过。
行刑的人一人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将她如同一个洋娃娃般,架到行刑的房间,王湘竹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手和脚分别被铁链铐住,那个时候,看到行刑室烧得通红的木炭,看到行刑室那些受不了酷刑晕过去的犯人,王湘竹已经吓得去了半条命。
她一辈子生活在锦衣玉食当中,没受过半点风吹雨打,平时看到一朵花掉下来,都要难过半天,看到一条金鱼死了都要哭泣,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因此,当行刑的人拿着炮烙之刑的铁板燃着烟向她走近时,她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当时,她只有一个心愿,希望老天爷帮助她,让她速速死去。
当行刑的人朝着她的脸上泼冰冷刺骨的冷水,让她苏醒过来,然而,当夹手指的夹子夹在她的手指头上,行刑的人还没有用力,她再次吓得晕过去。
如此反复。
王湘竹没有什么痛苦,但是内心经历的恐惧是无法用笔墨形容的。
后来她第三次晕过去了,行刑的人束手无策时,李信海及时出现,并且将她抱离了牢狱,带到了他的房间。
此时此刻的王湘竹,听到李信海的声音,她不太确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已经死了。
因为如果是真实发生的,这是不可能的,大恶人李信海怎么可能把她从牢狱里放出来,让她躺在洁净温暖的床上?
所以多半是她已经受不了酷刑,死了,死后,她的灵魂回到了她哥哥生前住过的房间,李信海之所以在这个房间里出现,那是因为他率领大军攻占了长安,他霸占了他哥哥的房间,鸦占雀巢,他是那只可恶的乌鸦。
王湘竹胡思乱想,眼泪如同小河一般,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流下来,很快的,身下的床单一片湿润。
李信志看到王湘竹躲在被子下面,半天不动,不由有几分生气,他原本有的几分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对被子下面的王湘竹不耐烦地说道:“我说,我们可以重新谈一谈,我决定不再对你动用酷刑了。”
想着以后见到陶然儿,王湘竹向他大嫂告一状,他用酷刑照顾王湘竹,陶然儿知道真情后,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他?
李信海嘴角浮起一抹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对被子下面的王湘竹说道:“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王湘竹仍旧没有反应,让李信志慌张起来,她不会已经跑了?被子下面不会是一个枕头吧,如果她跑到外面去,将国库的消息告诉了江东,那么大笔财富就要落到江东的手里了!
这样一想着,李信海立马向前一步,闪电般的伸出手,猛地拉开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