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君王,我若跟他双宿双栖,必然有了立场,只能忠于他,忠于东燕,这违背卫家的坚持。如能违背,当初你外祖父便从了那李佑!”
润娘越说越激动!
“再说李佑,虽只有一面之缘,难保他不会记得我容貌,再见那夜天色甚黑,我也不敢有侥幸!哪有君王会让谍人做皇后呢,他肯,朝臣们肯吗,李佑肯吗?”
凤儿完全想象得出母亲当时纠结与害怕,手凉到指尖,颤声问:“所以,娘自己烧了院子逃掉?”
润娘苦笑道,“那是你祖父留给我的遗物,我怎舍得。”
当夜李光擎一行离开后,润娘想一走了之则罢,待他离开大岳,她再回来生活。她收拾完行李正要走,发现张叁李四蹭蹭蹿出来,在她脚边转圈,似极其着急,院里的鸡这时也猛扑棱翅膀,一串铜铃声在夜里格外真亮。
那是她特意在院墙布下的警报措施,风难吹动,除非人碰。
有人来了!
润娘果断翻出火药硝石扬撒房内各处,钻进地道,在那伙人破门瞬间丢出火折,趁火光燃起时将入口稍开一缝,看清他们身着东燕服饰,个个带刀,定来者不善。
小院成一片火海,润娘带上诡谍书,转动机关毁了地道,逃至蝶园。
“我想那李佑是认出我了,一来寻诡谍书,二来斩草除根,让李光擎彻底断了我这念想。”
说到此处,凤儿理不清且担心起来,“那擎君此番来大岳寻你,李佑知情不知?”
“这正是娘烦心之处。李光擎说,他只告诉李佑此番来大岳是保质子平安回国,顺路恭贺新帝登基,隐瞒寻亲之事。但凭李佑的本事,未必猜不到他还有其它目的。
其实润娘相信,李光擎不会害她们。他既来找,便是认准凤儿他女儿。他是东燕先帝最小的皇子,与她在一起时并无婚配,凤儿是他第一个孩子,东燕流落在大岳的长公主。
君王认亲岂是儿戏,况且这找回的女儿是大岳都城名妓,波及之广何止朝堂。
凤儿不禁嘟囔出声:“按擎君说法,他那皇叔李佑为助他登上王位,杀其他几位侄儿眼睛都不带眨的,不可谓不狠。他若担心凤儿的存在会污了他皇帝侄儿圣明,那他捏死我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润娘一把将凤儿抱到怀里,戚戚道:“所以关于你父亲,娘向来闭口不提。你不能认他,不能!”
本想认爹的凤儿这下没辙,胡乱想着,这爹还不如没有,倒不如是叫花子啊要饭的,至少认下了没有性命之忧。
母女二人各自犯愁,做父母的情劫未过,女儿的生死劫又来了。
这时玉玫急匆匆奔进屋,喘着大气说:“娘子娘子!程、程员外回来了!”
失踪足足几个月的程言辉,正被公子领着走上栖梦楼,送进润娘房里。
润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黑瘦黑瘦,胡子拉碴,衣裳倒整齐干净,可人却佝偻了许多,丝毫不见往昔红光满面的富态。
“老程,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程言辉哽咽着,“嗯,擎君把我带回来了。”
也不顾凤儿和公子在场,润娘扑上去便嚎开来,“怎么瘦成这样!他到底让你受了多少罪!他要是再敢来,看我不卸了他胳膊腿儿给你泡骨酒喝!”
程言辉忙捂上她嘴,“莫胡说,当心他已派人盯着蝶园,隔墙有耳,别招祸。”
公子扯凤儿离开,给这对抱头痛哭的野鸳鸯腾地方。
“我直接把程员外带到咱这,路过程府都未停车。如何,我对你娘够意思吧?”
凤儿正抹眼泪,听公子一说登时懵神,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说啥?你把员外叔叔带回来的?你在哪儿遇见他的?”
“在你爹府里啊。”
“你去找了他?”
“丑媳妇都要见公婆,俊姑爷去拜见岳丈又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是离谱!
惊到哑口的凤儿,找不到任何词语能形容公子这行径!他去干嘛啊,认识人家怎么着,简直不可理喻嘛!
她那惊诧表情活似一张脸谱,逗得公子发笑,连哄带扯,领她回关雎馆细聊。
凤儿舍不得他,不愿离开蝶园,公子同样不愿与她分开。他这一辈子已够难够压抑,拥有她之后才得欢愉,他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如果润娘同意父女相认,李光擎要带凤儿回东燕,她不愿走怕是也难,毕竟东燕的公主总不能住在大岳的妓院。
若她非走不可,李光擎能同意带他一起去吗?去了他又置身何地?做驸马大抵是异想天开,面首男宠?呵,命运的轮盘又转回来了。
几番思量后,公子决定先出手,去会会这位皇帝岳丈,自报家门,看他如何反应,再随机应变。
天下皇帝,大同小异,他伺候过一位了,换一位过过招,他也有的是信心。
李光擎的反应并不在公子意料之内。并非他想得不周全,而是他只顾对方是君王,忽视他同时是父亲,且这位父亲刚找到女儿,还没打听出女儿已有两心相悦的情郎。
面对找上门来的绝美郎君,李光擎满目审视,上下打量半天,才问他姓名出身,就像寻常父亲问婿一样严肃。
公子犹豫下道:“小人沉傲冰,大岳已故司空大人沉良独子。”
“沉司空啊,那不是前朝旧臣?吾有所耳闻,他因通敌罪名被暄帝诛杀全家,怎偏留下你?”
他端得一本正经,转瞬又阴阳怪气。
“想起来了,他的独子因容貌甚佳被暄帝纳入后宫了,后犯错受责发配到蝶园,此生不得脱籍。这是来的路上听大岳百姓们闲言出的,不想就是你,还与吾女订了终身?”
公子听出这话中的不客气,不卑不亢道:“没错,正是小人。如今小人是蝶园掌事,看着凤儿出声,看着她长大,亲手调教她,也亲口告诉她,决意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