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笑得微苦:“其实皇上也还委曲着呢。”九五之尊难道就没有烦心事了吗?难道他的皇后是他愿意娶的吗?难道他的宠妃是他真正想宠爱的吗?就连他的孩子能不能存在,都不是他说了算的。更不必说他身边的那些人,有几个是能真正信任的呢?偏偏,他就算明知不妥,也不能动他们。
就说太后吧,她是皇帝的嫡母,又是皇帝的养母,没有她,皇帝就不可能继位,所以在某些时候,她比手握大权的于阁老还要难对付,因为她代表着一个孝字。所以即使皇后在她的默许之下残害皇嗣,皇帝现在也只能忍。
桃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孝道的苦,她也是尝过的。如果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又怎么会到最后跟家里断绝了来往呢?更何况这个时代,孝字比山还重呢。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更是沈数的嫡母,她压着皇帝,也一样压着沈数,而且更沉重。
“王爷,纸条已经让人递进去了。”初一出现在屋门口,“这里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蓝田县离长安不远,马车疾驰,在蓝田与灞桥两县接壤之处,他们遇到了第一批前来的惠民药局之人。
“蓝田县令已经着人将发病之人都圈了起来。”来迎接他们的是惠民药局副使,一脸惊慌的模样,在一行人中使劲地找,“郑院使呢?他老人家没来?”
“蒋姑娘代郑院使前来主持治疟一事。”沈数神色肃然,唰地展开圣旨,“蒋院判是皇上亲封,尔等都要听从蒋院判指挥,若有懈怠不从,立斩不饶!”他身边几名侍卫立刻将腰刀齐齐拔出一半,雪亮的刀锋令人不寒而栗。
“蒋院判?”副使脸都青了。皇帝这是开玩笑吗?派了个小丫头来,这是要让他们都死在这里吗?
桃华并不理睬副使的目光,从马车上下来:“县衙的人来了吗?”
“来,来了——”一样呆住的县丞这才找回舌头,“蒋姑娘——不,蒋院判有何吩咐?”天哪,他们还能保住命吗?
“你现在立刻去组织些人,将各处的水洼用土填平,各家房前屋后,树上有洞的地方也用黄泥抹平。”桃华回头望望,她要的东西怎么还没送来。
“做,做什么?”县丞莫名其妙。
“灭蚊。”桃华明确地说,“立刻晓谕各家,必须灭蚊。此疟症正是蚊虫叮咬所致,因此杀灭蚊虫,才能让未病之人不再染病。”
“蚊虫?”副使也是学过医术的,一时只觉得荒谬,这丫头片子到底懂不懂啊,“这不可能!疟症乃是疟邪入体!今年雨水多,草木腐烂生瘴,瘴又生邪,因此才——”
桃华打断他:“别胡说八道了。有人气之地不会生瘴,雨水多蚊虫便多,所以疟症才传播得快。你与其在这里废话,不如赶紧去办事!县里可有黄花蒿?让识得药材的人去找,要新鲜的黄花蒿。另外,这些措施都要告知洛南县,让他们一体照办!”
副使挨了胡说八道的评语,气得满脸青紫,但看见沈数手里的圣旨,以及侍卫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又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忍气道:“疟疾非同小可,若是耽误了疫情,死的可是万千百姓!”
他背后却忽有个衙役小声道:“我叔叔家里好像就是被蚊子咬了之后才得的疟症……”
他不懂医术,但这位蒋院判这么一说,他倒想起来了。他叔叔家住得地势低,今年雨水大,房前屋后的蚊虫甚多,家里八口人,倒有六口得了疟症。其中两个成年人身体好,但是四个半大孩子却都倒了。
那时候疟症尚未爆发开来,家里也只是延医诊治,他曾经去看过一次,几个孩子身上都有蚊虫叮咬的红包,说是跑到草里去玩了。邻居说是去水边撞了疟鬼,但现在听这位蒋院判的说法,好像也有道理呢。
“真的?”县丞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有人来指挥,总比自己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他虽然也觉得这位女院判不靠谱,但心里其实还是希望她靠谱的——这种时候谁都想有个希望啊——现在听这衙役这么一说,倒巴不得是如此,连忙道,“既这样,下官立刻就带人去办!”
桃华点头:“所有人都要仔细蚊虫叮咬,最好将头脸都遮一遮,家中烟薰,以防再病。”
副使忍不住道:“那已经病了的人呢?”他们第一批人过来,已经开了药汤,但效果并不好。
“所以才让人去搜寻黄花蒿。”桃华看他一眼,“你们用的什么药?”在晋代的《肘后急方》里就记载过,青蒿为治疟之药,但其实真正起作用的是青蒿素,偏偏中医所说的青蒿里头并不含青蒿素,真正有用的是黄花蒿,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臭蒿。
“黄花蒿?”副使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应该用青蒿么?《肘后急方》里说——”
桃华打断他:“你们用的是青蒿?”
“这——”青蒿这玩艺儿实在太便宜,从中根本无油水可捞,惠民药局还真的没有准备多少。
“怎么?”桃华看他突然不吭声了,有些莫名其妙。用或者没用,很难回答?
副使头上开始冒汗了:“此药——并未曾料想会有疟症……”
桃华没听明白,沈数却明白了:“惠民药局根本没有准备青蒿是吗?”这里头的猫腻他也能猜得出来。
副使汗冒得更多,开始想着怎么推卸责任了:“此事,此事并非下官负责……”
“算了算了。”桃华没时间跟他磨嘴皮子,“立刻着人去找!”黄花蒿是常见植物,就是当地也应该能找到的。
沈数冷冷地看了一眼,把这副使记在了心里。现在没时间找他麻烦,等事情办完了再算账。
“我先去看看那些病人。”桃华把帏帽往头上一扣,回头看了一眼沈数,“你也戴上帽子,走。”
蓝田县令动作还是比较迅速的,已经在县城外面圈出一个村子,将病患全部送进其中,又派人在县城里日夜巡视,但有发病的就送出去。然而问题在于送进去的人根本治不好,就等于是圈起来等死,以至于百姓惶恐之极,即使有发病的也千方百计隐瞒。于是县衙拼命地抓,百姓惶恐地瞒,还有已经送进村里的想逃出去,搞得一片混乱。
桃华还没进村子,就听见里头有隐隐的嚎哭哀求之声,还有衙役将几具尸体抬出来,送到村子后面去。那里大概是焚烧尸体的地方,风吹过来都带着股焦臭味。
蓝田县令已经焦头烂额了,听见太医院派了院判过来,如同捞到救命稻草,待跑出来一看却是个女子,顿时傻了眼。桃华没时间跟他解释,先进了村子。
得病的人都被关在房中,村子里简陋,有些人就直接躺在地上,还有人扒着门喊叫,想要出去。看门的衙役才一开门,桃华就险些被一个冲出来的人撞倒,幸而沈数在旁边,一把拎住了那人。
“我没有得疫病,我没有得疫病!”那人拼命挣扎,冲着后头的蓝田县令大声喊叫,“大老爷,我真的没有得疫病啊!”
桃华示意沈数把他按住:“你不要激动,我给你看看。”
“什么?”那人是个中年汉子,浑身脏得跟在泥里打过滚似的,被沈数大力一按,又发现眼前说话的居然是个年轻女子,不由得呆住了。
桃华伸手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破褂子,在一众衙役们倒抽冷气的声音里,开始按他的腹部。
☆、第95章 施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亲都在说崔大怎么还不私奔还不私奔,大家不要着急,按时间来算崔大已经私奔掉了,但不会写她私奔的具体过程,而私奔的后果要等诸事交待完毕了才会显示出来,所以还有好几章才会提到。另外要求不写治疟过程的亲,很抱歉,或许这种情节你已经在很多医女文里看过了,但对我来说,这是必要过程,所以还是要写
汉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脸被白纱遮住,但她身上穿的衣裳干净讲究,伸出来的手被青色袖口衬着,跟家里做衣裳的白布一样白——不不不,比那些白布还要软,还要白,还要有光泽!
这么一双漂亮的手,现在却摸在他身上,而他这几天都被关在这里,拉尿都在屋里,身上已经脏臭得不像样子——汉子正在发愣,那双手已经收回去了:“他在这里关了几天了?”
“五天,五天!”汉子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就是发了烧,就被拖到这里来了,我,我真的不是疫病啊!”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一个衙役大声呵斥。
桃华抬起头来:“他的确不是疟症,只是严重的风寒。”是衙役们太过害怕,草木皆兵,以至于有人发热就拉出来,肯定也有不少弄错的。
“蒋——蒋院判,他不是疟症?”蓝田县令连忙过来,一脸不相信,“这都是发寒热的人,这要是放出去,万一疫症散播。”
桃华摆手打断他的话:“此人确实不是疟症。现在我要去看看病人,如果有错诊的,我会挑出来。县令大人立刻在附近再圈出一块地方来,放置错诊的病人。”她回头看看那汉子,“你虽然不是疟症,但因为与病患同住了这么久,所以现在不能让你马上回家去。你要到旁边圈出的地方住下,直到确认你不会再感染,才能让你回去。你放心,你的风寒症,自然会给你用药医治的。”
蓝田县令犹自不敢相信:“为何说他不是疫症?”
“因为疟症会有肝脾胀大,而他肝脾皆正常,所以虽然发热也不是疟疾,只是风寒。”桃华简单地回答,抬脚跨进了屋里。
屋子里挤了三十几个人,桃华挨个检查的时候,就有两人已经断了气,只得抬了出去。还有几个神智还清醒的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个个都睁大眼睛希冀地看着桃华,只盼她也能说自己不是疫症。
紧靠窗口的是个年轻妇人,爬过来扯着桃华的衣角哀求:“姑娘,你给我看看,我也不是疫症吧,是不是?”
桃华借着日光一看她的眼睛,顿时心里沉了一下,再检查了她的身体,心就更沉了下去:“来人,把她也抬出去。”
“我,我不是疫症是不是?”妇人大喜,一双已经发黄的眼睛睁得更大。
桃华在她手上握了一下,转头把副使叫过来:“有治血毒的药吗?”这妇人不是疟疾,而是败血症。在她小腿上有一个伤口,应该是当时没有仔细处理,现在已经感染了。眼睛发黄是已经出现黄疸,且她寒战、高热、有皮疹,肝脏肿大,恐怕已经很难救治了。
副使懵头懵脑:“没,没有……”
“立刻着人去惠民药局调用药物。”桃华看了看这一排排的房屋,“你们难道没有仔细诊过,这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都患了疟症?”
副使讷讷道:“难道,难道不是?”
“你是怎么进药局的?”桃华实在忍不住了,“你带来的人呢,也都不会诊断?”那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副使眼珠子滴溜乱转。事实上,他是根本不想来疫区这么危险的地方的。无奈他今年年初的时候进了一批劣质药材——当然,有好处到手的——本想着到雨季就报个霉变把这批药冲了损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天公不作美,今年雨水竟不多,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报损的借口。
眼看若到了年底有人来查,这事儿就要露馅,突然之间天降良机,京城附近竟发了疫症,可不是消耗药材的好机会?于是他飞快地就第一个跑了来,带的当然是那批劣质的药材。为了防止被人看破,他带来的人当然也是“自己人”。偏偏这几个“自己人”跟他一样都是托关系进药局的,并没哪个有真才实学,当然看不出到底哪些病患是真的疟症,哪些又是别的病。
桃华还没想明白,沈数已经明白了,立刻命令身边侍卫:“去取他们带来的药材!”
副使的脸唰地就白了,强自支持着往桃华身边凑了凑:“蒋院判,下官是于阁老的表侄,此事——下官也是一心为民,才请缨前来,毕竟疫区危险,许多太医都不愿前来。蒋院判为国为民,下官敬佩,这里有些小小孝敬……”
他这个表侄其实一表三千里,于阁老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是他自己打着旗号又送了点银钱,谋得了这个职位罢了。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赶紧把于阁老再搬出来,一边语带威胁,一边又试图塞一张银票进桃华手里。
不过他的手才伸出来就被沈数一把攥住:“你想贿赂院判?”
这就跟贼被当场抓住了手腕子一样。拿张银票出来,是想干什么?此地可没有用银票的地方,难道是要捐给院判去买药不成?
副使还不死心,一个劲地往桃华脸上看:“蒋院判,下官可是——”沈数是郡王,不怕于阁老,这女子难道也不怕?只可恨不知她是什么底细。
沈数从他手里把那张银票抽出来,展开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一千两,真不是小数目啊。县令大人,麻烦您把这银票拿去,五百两给这些病患们买些铺盖衣裳来,另外五百两给洛南县令,照此使用。”
此时几个侍卫已经取来几大包药材,桃华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这批药材里最多的是天麻,别说根本不是治疟疾的药,就算是拿去治别的病,这天麻里都混了许多假的,有真的质量也很差,根本不能用!
“将此人拿下,先关押起来!”沈数听了桃华的话,脸色已经铁青。合着这治了几天根本药不对症,里头的百姓怎么可能不死!
“立刻派人去京城催药。”桃华也急了。原想着他们带来的药大概不会很对症,但没想到是根本不能用。
“大人,来了,来了!”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来,“有几辆车运了许多药材过来!”
众人急忙往村口走去,只见果然有好几辆车,车上满满的载着各种东西,还有几名身穿太医服色的人。桃华却是一眼看见了一个平民服色的老者:“伯祖父!您怎么来了?”
“我也参与过治疫的。”蒋老太爷淡淡地说,拍了拍身边的车,“这是一车臭蒿。你爹爹已经带着几个人,到京城周边再去寻了。”
“爹爹也——”桃华心里一阵热乎乎的。青蒿素是治疟疾的好药物,但它在这个时代提取方法却是较为落后,因此想要治疗就需要更大量的黄花蒿。单是蓝田与洛南两县周围的野生植物根本不够。
“你爹诊脉治病不行,挑药材却是拿手。”蒋老太爷一边走一边道,“只是这臭蒿治疟,你可有把握?当年我也曾见人用臭蒿治疟,但煎出药来效果似乎也不太好。”
“不能用水煎。”桃华立刻回答。青蒿素在超过六十度的时候就会失效。在她穿越之前,已经有人验证了以甲醇提取效果最好,但她现在可制不出甲醇来,只能以盐水提取冷浸液了。
“伯祖父,药物我来制,可里面那些病人,一定有根本不是疟症的,要把他们分开。”
“什么?”蒋老太爷变了脸色,“胡闹!我这就去!”
最好的太医都已经被太后圈到南苑行宫去了,今天跟着来的这些都是在太医院里资历浅薄的,有些甚至只是学徒。这倒也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并不敢仗着身为太医就跟桃华叫板。且有人知道蒋老太爷当初在太医院里声名卓著,当即都老老实实地听从指挥,有些经验丰富的跟着蒋老太爷去辨认病患,几个学徒就跟着桃华去制取黄花蒿浸液了。
正如桃华所说,这圈起来的数千名患者,其中有两百多人并不是疟疾。可是也不是人人都像那个中年汉子那么幸运,得的只是风寒。有些人得的是伤寒,有些人却是血吸虫病。至于那个得了败血症的女子,在第二日早晨就死了。
蒋老太爷看了桃华制做浸液的方法之后,就带着几名太医去了洛南县。幸而两县紧紧相邻,洛南县令圈出来安置病患的村子离蓝田这个村子也不太远,沈数带着侍卫们两头奔波,及时传递消息、下达指令。
不出沈数所料,洛南县里同样有人想着借瘟疫之事发一笔财,不过他们胆子更大,乃是当地一药商,勾结了洛南县令,一则给患病的百姓使用霉变药草,一则是强令未病的百姓都购买他的药堂出的所谓“防瘟汤”。
蒋老太爷到了洛南,一尝那防瘟汤便发现,这东西不过是里头放了些金银花和甘草熬出来的,与治疟症根本毫无关系。只是那药商自恃有县令撑腰,并不将他看在眼里,反而诬蔑蒋老太爷无真才实学,煽动了一些不知情的百姓要将蒋老太爷赶出洛南。
沈数赶过去的时候,正遇上百姓闹事。他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当场就抽出佩刀砍掉了那药商的头。鲜血迸流,一颗人头骨碌碌滚下来,骇住了百姓,也骇住了洛南县令。
不过这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沈数甫一问清事实,就将这县令下了大狱,令县丞代掌其职,与蓝田这边一般开始灭蚊治疟。
有了血的警告,洛南一众官吏和药商们噤若寒蝉,再没一个敢说话的,事情进行得倒比蓝田这边还要顺利。只是跟蓝田一样,疫情发生已有十几天,县令眼看压不下去才上报,所以疟症已经传播开去,且有些病人病情已重,回天乏术了。
桃华到蓝田的第三天下午,蒋锡亲自送了四大车的新鲜黄花蒿过来。他被太阳晒黑了一层,身上的衣裳还沾了草叶泥土。不过他自己全无所觉,倒是看见桃华吓了一跳:“桃姐儿,你这——”
桃华现在的模样当然比蒋锡还糟糕。这几天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前头被耽搁了病情的患者不停地死去,有很多人病情太重,一碗碗的黄花蒿水灌下去也没有用,最终还是死了。这里头尤其以妇孺老人为多,几乎是每个时辰都有尸体不停地往外抬。
与此同时,县里还有病人不断地往这里送,且县城周边传来消息,灞桥也出现了疟症患者。过了灞桥,就要到长安了,桃华不得不分出有经验的太医赶去灞桥,务必拦截住疟疾的扩散。
人分出去,她自己的压力当然就相应地增加。薄荷开始还想着能让她的姑娘吃上一口热饭,穿上件干净的衣裳,但很快的,连她也被拉去帮忙了,所以桃华现在穿的衣裳已经揉得像干咸菜,就连遮脸的白纱也染了大片的污渍。
“我没事的。”桃华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治疫就是这样,没白没黑地干,每天只睡几个小时。上辈子她有经验,这辈子的身体也还不错,能顶得住,“爹,你不能这样穿。”
虽然已经八月里,但中午的太阳仍旧很烈。蒋锡顶着日头赶了半天的路,热得把衣袖高高挽起,领子也敞开了。桃华连忙给他放下来:“到了疫区就要防蚊子。爹,你去山上找药,也要把脸上手上都遮起来,一定不要被蚊子咬到。”
蒋锡有些不明所以:“怪道我一路过来都见人在薰烟杀蚊,说是这疟症都是蚊子叮了人才传上的,原来是真的?”他从县城穿过来,只见那些人家里家外地忙活,有水洼的地方填平,大一些的池子里就洒上些捣碎的打破碗花之类的灭虫药,房前屋后有些大树被蛀出树洞来的,也用黄泥填进去抹平,忙得不可开交。
桃华点头:“是真的。虽然现在杀灭了许多蚊虫,但总有些是杀不灭的,只能等到天再冷些将它们冻死。所以爹你现在一定要小心。”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消除蚊子的越冬场所,杀灭已有的孑孓,等到了冬天蚊子绝迹之后,洛南蓝田两县百姓家中还要再灭一遍蚊,才能防止有些带病的蚊子越了冬,到明年再发起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