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昨天,在得知谢诚被顾贵妃抓了后,她又急又吓,当场就吐了血。
谢诚与反贼南宫辰一起策划谋反,这可是死罪!
偏偏连谢锦昆也被抓了,大理寺里传来话说,谢诚的谋反是谢锦昆支持的。
安氏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为谢诚的事奔波,但墙倒众人推,再说她现在已是一个姨娘,没有一人肯帮忙说话。
有客气些的便说家中的老爷不在家,不客气的直接翻着白眼嘲笑着几句。
回到娘家,安夫人是连门也没有让她进。
谢府的女儿阉割了她的儿子,安氏的侄子曾经谋害她母子,安夫人哪里会理会安氏?
一直奔波到大半夜,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这一天醒来,安氏又是急得心神不宁的想出门寻人帮忙。
牡丹这时说道,“姨娘,求外人不如去求老夫人帮忙,老夫人有诰命的身份,辈分又高,又是谢氏的族母,总会有人卖她的面子吧?再说老爷已认了她为母亲,二少爷便是她的孙子,她不会坐视不管吧?”
安氏叹了口气,“可是上回因为给他筹赎金,我到库房里拿钱子被她发现了,她已发下话来,从此不见我,我去找她,哪里有用?”
牡丹在一旁焦急的说道,“姨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顾忌什么呢?先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再犹豫,二少爷就得没命了。”
安氏犹豫一下,咬了咬牙,“去,她总不打死我!”
安氏带着牡丹到了百福居,她没有进门,而是在院子里跪下了。
噗通噗通磕着着,哭着说道,“求老夫人救救诚儿啊,媳妇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百福居里,仆人们也听说了谢二少爷与老爷出事了,个个不敢高声谈笑。
林嬷嬷看了她二人一眼,没说话,而是挑着门帘走到里屋去了。
里间屋里,谢老夫人坐在窗边正捏着佛珠默默的念着经文。
“老夫人,是安姨娘与她的丫头牡丹。”
谢老夫人只抬头看了一眼林嬷嬷,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林嬷嬷不敢擅自做决定,只得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站定了。
安氏跪在百福居的门前哭得声泪俱下。
“求您救救诚儿吧。老夫人,媳妇只有一个儿子了,要是出了事的话……”
“啪!”
屋里,谢老夫人终于睁开了双眼,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的拍在桌上。
林嬷嬷正拢着袖子站立一旁。
她忙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两眼闪着森寒的光,脸色黑沉得骇人。
“林嬷嬷,叫安氏进来!她倒是本事得很,这分明是在将老身的军,如果不救,外人只会说我不救没有血亲关系的儿孙,冷血无情。
救,如何救?她养的儿女频频出事,一个要救,两个要救!她这做母亲的就没有操一点心吗?”
林嬷嬷将安氏带进了屋里。
牡丹紧张的看着安氏的背影不敢上前,等在院子的廊下。
安氏一进屋就跪下了。
“老夫人,求你救救诚儿啊,他现在可是性命不保了……”安氏嚎啕大哭起来。
“安锈!你也知道性命不保了?叫我如何救?”谢老夫人忽然厉喝一声。
安氏吓得停了哭,将那正要说的话也吞进了嗓子里。
她看着谢老夫人大气不敢出。
今天的谢老夫人,那脸色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骇人。
谢老夫人看着安氏冷笑一声,说道,“安锈,你的几个儿女接连出事,你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你一味的想攀附那晋王世子,纵容云岚与他私会,结果未嫁先孕遭人耻笑,生生害了她一生。
对阿询也是一样,他从小聪明,长大了顽逆不思进取,也是你的责任!我让锦昆对他管教严格,你却一味的护短,小小年纪就往他屋里塞女人。他不想读书只想着玩,你就由着他玩,那银子似流水一样往他屋里送。
阿诚虽然比那两个强一点,但是,他却是心术不正!对身边之人也下手,手段着实歹毒!这一切,也是你纵容默许的!”
安氏吓得焦急的辩解起来,“老夫人,云岚跟阿询确实是媳妇宠坏了,但阿诚可是个好孩子啊,他都做到了四品的羽林卫头领呢,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四品官的青年,在整个京中可是屈指可数。
他这次是识人不清,被晋王世子骗了,这不是他的错啊!老夫人,求你救救他吧,老夫人,媳妇以后什么也听您的,媳妇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谢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怒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了,可你还有一个女儿!你伤什么心?我这个快入土的婆子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身边只有一个外孙女了,还险些遭人算计。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出了意外,我跟谁哭去!?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
安氏不明白谢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停了哭声怔怔的看着老夫人,心中却早已是七上八下。
“林嬷嬷!”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去西暖阁将表小姐与曦小姐请来,还有那个赵典也给我带来!”
谢云曦?
安氏的眉尖微拧,然后心思转了转,那个死妮子怎么又来了府里了?难道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不多时,云曦与赵玉娥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安氏看向云曦时,两眼似剑。
云曦瞥了她一眼,唇角浮着浅笑,一脸的淡然。
赵玉娥看了安氏一眼,微微露出愠色。
两人给谢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
“你们且坐在一旁。”谢老夫人指着她自己身旁的一张春凳说道。
二人并排着坐下了。
这时,又有两个婆子拎着一个人走进来。
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已不知穿了多少时日,皱巴巴的不成形,身上更是散着一股怪味。
安氏看着那人厌恶的将身子让了让,耸了耸鼻子。
那人看到赵玉娥却欣喜叫道,“姐姐,是不是你要接我回来?”
赵玉娥冷笑说道,“赵典,在凤栖山时,我就同你说过了,从那日起,我与你再不是姐弟,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你为了自己过上安逸的日子,竟然与人勾结使用最龌龊的手段算计我,我还认你做什么?”
安氏这才看清,这个一身邋遢的少年原来是赵玉娥的异母弟弟——也就是那个林姨娘生的儿子赵典。
她心中犯着嘀咕,老夫人将他找来做什么?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找来赵典的是云曦。
云曦依旧浅浅笑着看向安氏。
谢诚一出事,被降为姨娘的安氏是找不到人给她帮忙的。那么她一定会来求谢老夫人。
而她偏要断了谢诚的求生路!谢诚这次唯有一死!
林嬷嬷又将小丫头们全赶了出去,让金珠金锭守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安氏更是吓得不轻,心中乱跳个不停。
“安锈!知道我为什么对阿诚彻底失望吗?”谢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又对赵典说道,“你将那日你与谢诚谋划的事说一遍,我便不送你到顺天府,否则,你还得挨板子!”
赵典在街上行走时,被人忽然抓住已惊吓不小,谢老夫人一声冷喝,他吓得噗通着就跪下了。
“我说,我说,老夫人别送我去顺天府,老夫人——”
赵典哆哆嗦嗦着跪在地上,将那日与谢诚见了面后,如何商议将赵玉娥骗到山外,如何与山匪相勾结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虽然事情已过了一个月,但赵玉娥想起那天的事仍是气得脸色发白。
“听清了没有安锈?我老婆子待你,待你生的几个儿女难道差吗?但是,你生的好儿子只一味的算计着我的钱物我的人,让我再如何信任他?
救他出来再来害玉娥吗?大年初一时便不怀好意,被教训一场仍是死心不改,居然想到了诱骗!这等品行不端的人,不配是我谢氏的子弟!”
安氏吓得不敢说话了。谢诚想算计赵玉娥的事,老夫人怎么全知道了?
她看向赵玉娥时,不经意对上云曦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心中又狠狠的一跳,又是这种诡异的眼神。
她每回看见心中就是莫名的恐慌。
老夫人又道,“我之所以将下人全支出去了,是给你给玉娥留几分面子,必竟是家丑!但阿诚现在又闯出的祸事,让他自己去解决,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
安氏吓得瘫软在地。
老夫人没有往下追究她,已是给了她一条活路,她还哪里敢再求老夫人?
“安姨娘,走吧,老夫人还忙着呢。”林嬷嬷将安氏从地上拉起来推出了门外。
赵典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老夫人,不是在下的错,是谢诚的主意啊。”
谢老夫人看见他厌恶至极,“将他扔到京城外去,让谢氏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他若一进城门就直接乱棍打死!”
就是这个好吃的懒做的不孝子的姨娘害死了她的女儿,让赵玉娥成了孤儿,她此时恨不得掐死这人。
安氏被林嬷嬷赶出了百福居,牡丹扶着她问道,“姨娘,老夫人有没有答应救二少爷啊。”
安氏看向牡丹,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戾色的飞快地跑出了百福屋。
牡丹只得跟在她的身后跑,“姨娘,老夫人到底答应了没有啊?”
安氏的嘴唇哆嗦着,过了一会儿,她扯唇冷笑起来。
眼中闪着杀气看向百福居说道,“她不救,她居然不救?哼,我儿子要是死了,我不会就此罢休!这个府里的人,都别想过好日子,都给老娘等着!”
说完,她脚步匆匆离去。
云曦从一丛花枝后闪身出来,微微一笑,安氏,这回,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
晋王府世子在芒山里藏有私军的案子,审得很快,第二日,判决便下来了。
晋王府世子即便是死了,也要受处罚,当众被鞭尸体三百下。
当顾贵妃问元武帝,这个判决是否合理时,元武帝的脸色一片惨白,坐在轮椅内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觉得这等罪大恶极之人应判挫骨扬灰,但臣妾又一想,扬了灰了还怎么警醒世人呢,还是留着尸体吧。
鞭责之后,再将他悬挂在最热闹的南城门处,让世人都来看看,也记住叛逆的下场。皇上你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