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身形一顿,挑了一下眉。
戚秋轻声说:“当时若是去追,你是能追上了的,你是故意放芸姑娘一条生路,但奈何禁卫军和锦衣卫围剿的太厉害,芸姑娘还是被捉了。”
谢殊垂下眸子,哼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戚秋抬眸:“不是吗?”
谢殊坐下身来,“还知道什么?”
想了一会儿,戚秋说:“旁的不知道了,但我却记得当时你在京郊别院里同我说的是,纵火的锦衣卫是个当差三四年,职位不高的人,怎么今日却变成了曹镇抚使了?”
谢殊勾了勾唇,“你记性倒是好。”
戚秋追问:“可是那日表哥骗我?”
谢殊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戚秋,戚秋却是不接,就委屈地看着他。
谢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茶水放在戚秋跟前,“没有骗你,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那日纵火的锦衣卫不止一个。”
顿了一下,谢殊说:“后来才知原来曹屯也牵连其中。他当时手持火把,被王严拿下时确实有烧毁房屋之意,只是此事若是被百姓知晓,定会民怨四起,所以被瞒了下来。”
戚秋了然。
一个职位尚且不高的锦衣卫纵火被拿下尚且还说得过去,若是朝廷的从四品官也牵涉其中,必定会激起千层浪。
“王公子拿下曹大人?”戚秋心弦一动,试探着反问。
谢殊眸子闪过一丝幽深,微微颔首,“据王严所说,当时他碰巧发现曹屯的贼心,一路跟踪,在纵火时刚好将人拿下,这才免了这一场火事。”
戚秋想,她明白了。
锦衣卫纵火一事,曹屯牵连其中,王严因为这一路跟踪,及时将人拿下而立了功,与大义灭亲检举自己伯父贪污受贿一事被陛下论功行赏,李家也因此受光,这才有了如今的风光。
紧接着,系统便给予了肯定。
【恭喜宿主,调查清楚王严到底立了什么功任务已经完成,奖励原身线索片段*3,金玫瑰*2,银钱百两。】
戚秋长舒了一口气。
*
谢殊走后,戚秋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等着谢殊回来。
锦衣卫府这地界没什么精致可言,若不是新年烟火气重,想必还能闻到重重的血腥味。
谢殊走前在屋子里点了两盆炭火,烘得里里外外都是热气,戚秋坐了一会觉得有些闷,便推开了窗户。
外面灯笼挂的少,有些黑漆漆的,不如街上明亮。青竹拢着夜色,在寒风中窸窸窣窣地轻轻摆动。
想来是犯人已经被抓到了,街上又恢复了热闹,隔着老远也能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声,宫里的烟火也不知何时又放了起来。
谢殊这处屋子虽说不上简陋,却也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戚秋并无睡意,听到外面烟火的动静,便又推开门跑了出去。
冬日的天总是无常的,刚刚停住的雪又无声无息地落了起来。
锦衣卫府就在皇城脚下,随着这一道道缤纷夺目的烟火,脚下的地都在轻颤。
戚秋站在檐下,风雪不沾身,仰头看着天上的璀璨多彩,心里各种杂念涌上心头。
戚秋想,若是没了这个倒霉催的系统,没了悬在脖子上的种种阴谋诡计和毒药,再能换回自己的身子,就这么留在这个世界也好。
万般滋味都好。
身上的粉色披风被风扬起,鬓边的碎发浮动,发髻上的海棠绒花轻轻颤动,戚秋站在风里很久,这才听到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戚秋转过身去,只见谢殊身披风月而来,桀骜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雪,他身上的氅衣已经解开取下,搭在手腕上。
戚秋觉得这一瞬间,她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心思更重了一些。
若是可以的话。
戚秋在心底默默地说。
敛了满腔心思,戚秋露出一抹欢快地笑,朝谢殊招了招手后跑去。
见她跑来,谢殊脚步一顿,便在原地等她。
戚秋停在谢殊跟前,眼眸映着星星点点的白雪,宛如天上星,“表哥,你们和禁卫军抢人谁赢了。”
这样说着,戚秋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谢殊右手的一包糖炒栗子上。
谢殊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说:“傅吉常说这家的糖炒栗子好吃,他夫人很爱吃,我记得你也爱吃糖炒栗子便买来了一份,你也尝尝。”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戚秋从谢殊手里接过这还热腾腾的一包糖炒栗子,只觉得余热从手心直达五脏六腑。
出门时为了方便,戚秋特意挑选了一个轻便的斗篷,可穿出门时才发现这身斗篷不仅不厚实还有些不经风,穿在身上依旧是凉飕飕的。
已经到了后半夜,雪夜更是冷得厉害。
谢殊将自己手上氅衣递给戚秋,寒风轻扬,白雪如故,他这才回了刚才的话,在寒风之中垂眸轻声说:“自然是我赢了。”
白雪皑皑,夜空之上,一道烟花随之绽放。
相国寺的钟声透过夜幕缓缓敲响,过了除夕夜,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87章 李苏 来照看公子
寒犹近北峭,风渐向东生。
鱼肚泛白的清晨,纵使天寒地冻,薄霜不断,京城却已经热闹了起来,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谢府的马车行驶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晃晃悠悠的到了淮阳侯府。
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戚秋掀开侧窗帘,只见淮阳侯府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淮阳侯夫人蒋氏站在前头,后面跟着一群小辈。
见马车停下,淮阳侯夫人蒋氏笑意晏晏的上前,对着下马车的谢夫人殷勤道:“申娘来了,老夫人正念叨着你呢。”
说着伸手顶了丫鬟,亲自将谢夫人扶了下来。
等戚秋和谢殊下来,蒋氏身后的小辈便也围了过来。
谢殊一身墨蓝色云纹锦袍,腰系玉带,身姿挺拔,一下马车便是众人目光所在,苏和立马就围了过来,乐的上蹿下跳,一个劲儿的拉着谢殊说话,蒋氏更是止不住地夸着谢殊。
戚秋也没被晾着,淮阳侯府的二夫人说话周到客气,拉着戚秋问候不停。
一路簇拥着去了淮阳侯老夫人的寿泰院,下人们鱼贯而进奉上了清茶。
老夫人笑道:“你们来得巧,我这刚得了一分扬州送来的新茶,都且尝尝。”
老夫人最操心的就是谢夫人这个女儿,谈起话来不免絮叨一些,几番叮嘱下来,自然也就忽略了谢殊和戚秋这两个小辈。
眼见谢殊就在下首坐着,老夫人却迟迟不将话绕过来,蒋氏心焦起来,几次强笑着欲张口。
她这番欲言又止的姿态太过明显,让人想装看不见都难,谢夫人低头喝着茶,却是一声不吭。
片刻后,就在蒋氏坐不住的时候,老夫人这才转了话音,对着屋子里的小辈笑道:“园子里的暖阁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你们就别拘在了,各自散去吧。文岚,你照看好秋儿,带她好好在府上转转。”
坐在戚秋前头的苏文岚站起身,盈盈一拜,“孙女知道了。”
她一起身,苏和等人也跟着起身。
见谢夫人颔首,戚秋跟着退了出去,还未跨出门,便听上头的老夫人又道:“殊儿留下来,陪着一道说说话吧。”
戚秋脚步一顿。
苏文岚领了老夫人的话,便主动来唤戚秋。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苏家小姐,四人一道朝暖阁走去,模样较小那位名唤苏文芙,她问道:“也不知祖母和娘有何事要说,竟是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了,却独独留了谢殊表哥。”
闻言,苏文岚脸色有些复杂,却是什么都没说。
走在苏文岚左侧的苏文箬会察言观色,掩嘴笑着,“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二姐姐的婚事!”
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坦率直言,苏文岚抿嘴看了戚秋一眼,恼怒道:“快住嘴,秋儿妹妹还在这,你们也敢乱闹。”
苏文箬怕苏文岚恼她,被瞪了一眼,也就老实了。
苏文岚这才不好意思地朝戚秋笑了笑,“让妹妹看笑话了,文箬就喜欢胡言,妹妹别放在心上。”
戚秋轻轻地点了点头。
*
今日去淮阳侯府拜年,长辈都在,等下午出来时,戚秋得了好些值钱的玩意儿,全是长辈给的压岁之物。
谢夫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路上结着寒霜,马车走得慢,谢夫人靠着壁沿闭目假寐,自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谢殊坐在一侧,也是闭目沉思。
说起来,自除夕夜那晚过后,戚秋就很少在府上看见谢殊了。
这两日谢殊早出晚归又忙了起来,今日是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来陪谢夫人回淮阳侯府。
如今坐在马车里,熏烟袅袅之下,眼下却藏着疲倦。
寒气顺着侧窗帘钻进来,马车里的炭炉根本不起作用,依旧冷的人直打哆嗦。
戚秋本以为谢夫人和谢殊被老夫人和蒋氏留下来是为了说亲事,毕竟在原著里淮阳侯府是有意将苏文岚嫁给谢殊,以此来巩固谢苏两家的往来关系。
可如今看着满脸冷意的谢夫人,戚秋又觉得不对。就算是这门亲事谢夫人相不中,谢夫人也不必如此动怒才是。
街上嘈杂,马车里却陷入一片寂静。
谢夫人满脸阴郁,忍了片刻却还是没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隔了好一会,她冷着脸问:“王严伤势如何了?”
没想到谢夫人竟然会问这个,戚秋一愣,随即就听谢殊说道:“伤势过重,人尚且昏迷不醒。”
王严除夕夜被行刺,伤着了要害,连太医都去了李府,却是不知人如何了。
开了个话头,谢夫人便止不住话来,冷哼着说:“尚未清醒,哼,淮阳侯夫人打得好算盘,当真是给文岚寻了一门好亲事!”
这话一落,戚秋宛如被当头一棒,彻底被打蒙了去。
谢夫人此话是什么意思,王严和苏文岚?
戚秋心一紧,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严什么时候和淮阳侯府扯上关系了?戚秋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谢夫人却不再说了,她显然是被气着了,如今提起蒋氏也不再称呼大嫂,而是淮阳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