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身量不高,手握着长剑,眉眼带着阴骘。
戚秋抿了抿唇,感受到架在她脖颈处的剑刃又近了一寸。这蒙面人的剑太快,她不敢大声呼救,怕激怒了眼前的人,只能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蒙面人手握着剑,没有说话,下一刻从一旁的柜子里又钻出一人。
那人身子十分弱小,穿着僧服,似是十分胆小,见到眼前这一幕还缩了缩脖子。他按照蒙面人的吩咐拿起戚秋的帕子塞进她嘴里,又把系在腰上的绳子解开,三下五除二的把戚秋牢牢地绑了起来。
蒙面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剑入鞘,抹下额头上的虚汗。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蒙面人一边骂一边说:“他奶奶的,这寺庙里都是暗卫,要混进来可真不容易,这次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的栽了。”
穿着僧服的小和尚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瞟了戚秋一眼,没敢说话。
蒙面人见状嘲笑了一声,“瞧你那破胆子,事成之后我还能不管你不成?”
小和尚扯着衣角,半晌后才应了一声。
蒙面人也懒得理她,歇着坐了一会后,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起来的一个小纸包,打开之后,捏着戚秋下巴,不容戚秋反抗地喂下一个小药丸。
蒙面人动作虽然利索,戚秋这期间倒是也有机会可以大声呼叫,但看了一眼窗外,却不由的心下一沉。
此次上山本就没带多少下人,如今院子里就只有翠珠和两个小丫鬟,对屋子里的动静根本没有察觉,壮汉出刀又快,等暗卫赶过来时,她早就被一刀捅死了。
此时呼救,难逃一死。
吞下蒙面人强喂进来的药丸,蒙面人倒是咧嘴笑了,轻佻地拍了拍戚秋的脸说:“你还算是识相,我可不怕你喊,等会火烧起来,我照样能跑,你可就……”
蒙面人脸目狰狞,却恶劣地笑了笑。
戚秋不动声色地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蒙面人抓起剑,踹了一脚一旁的小和尚,“告诉她,我给她吃的什么?”
小和尚吃痛,又不敢反抗,只好小声地说:“毒……毒药。”
戚秋虽然问了一嘴却并不意外,这时候总不能给她吃的糖豆吧。
说来也怪,许是她今日身子虚弱的原因,吃下这枚毒药之后便开始难受,隐隐还有些想要吐血的感觉。
戚秋紧抿着唇,额上的汗水顺着鼻尖滑落,被捆着的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毒,刚吃下去毒劲儿竟然都这么大。
蒙面人悠然地走到桌子前,又从怀里掏出一方药包,将里面的药粉尽数洒在了桌子上摆放的糕点上。
撒完之后,收起药包,他这才又转过身,看着戚秋,咧着嘴说:“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拿到解药吗?”
反胃的感觉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头也开始晕乎起来,戚秋勉强保持镇静,哑着声音问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识趣。”蒙面人打量着戚秋的屋子,最后又将视线落在戚秋身上,指着桌子上那碟糕点说:“只要你将这碟糕点送去给谢殊,让谢殊吃下,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戚秋心里沉了沉,“你想杀谢殊?”
蒙面人眼神一变,带着穷途末路的凶狠“他追杀了老子这么长时间,也该换我教训教训他了!”
戚秋呼吸都变的沉重起来。
额上溢出来的薄汗越来越多,几番喘息过后,戚秋低声说:“我若是不帮你呢?”
哐当一声,蒙面人再次抽出利剑架在戚秋的脖颈处,逼近两寸,便感到一阵刺疼,雪白的脖颈顺着剑刃往下淌血。
蒙面人冷冷地看着戚秋,“那就用不着毒发了,我现在就了结了你!”
话落,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只余炭火彭裂的声音。
外面寒风滚滚,阵阵撞击着窗户,发出一道道急促地砰砰声,就像是无声地催促。
眼前的男子既然能躲过重重暗卫,又有在寺庙里的僧人里应外合,可见是预谋已久,来势汹汹。
怎么办,该怎么办?
戚秋在心里一声声地问自己,心跳的越发厉害起来。
眼看蒙面人越发不耐烦起来,握着的剑也愈发用力,戚秋深吸两口气,终是沉声说:“好,我跟你去。”
蒙面人冷哼一声,收了剑,“这毒药是我专门找人研制,只有我有解药,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若无解药你不出一日就会七窍流血,口吐绿血而亡!”
又是这个毒药!
戚秋心渐渐下沉,这个毒药的解药有多难得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现在身体里还有这个毒药。
若不是穿书之后就中了这个毒,她也不至于绑定系统。
杨彬自从中了这个毒被王老先生解毒后,她就让王老先生把过脉,可因绑定系统之后,这个毒药便只能系统给予的解药能解,王老先生把脉什么也没有诊出来,她后来又找了几家大夫,也纷纷是这个说辞。
戚秋怕系统会拿此做要挟,乘火打劫,更担心就算系统不从中作梗,等她毒发时王老先生也赶不来这山顶。
戚秋沉默地看着蒙面人利索地将撒有毒药的糕点装进食盒,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紧抿着唇,戚秋被松了绑,等脖子上的血迹止住后,围了一条佩巾遮挡住血痕,静默片刻后,戚秋打发走院子里的翠珠等人后,拎着食盒,领着乔装打扮成小厮的蒙面人出了院子。
因着蒙面人的身形和她院子里的一个小厮身形差不多,低着头,撑着伞,在夜色的掩护下,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什么。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生起什么波澜。
戚秋和谢殊的院子挨得还算近,片刻后,便见到了守在院子门口的东今和东昨,两人见到戚秋纷纷一愣,请过安后说:“表小姐,这大雨之夜,您怎么来了?”
戚秋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找表哥有些事情。”
东今和东昨听后也不敢拦,通报一声后,便放戚秋进去了。
谢殊正坐在窗边的烛火下摩挲着戚秋的手帕,听到人通传说是戚秋来了一怔,搁下了手里的书,走出屋子来迎。
戚秋正好也走在台阶底下,见谢殊出来,脚步一顿。
头顶的灯笼发着赢弱的光,大雨淅淅沥沥地落着,遍地透着潮湿之意,檐下还滴落着雨水。
蒙面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将自己隐于黑暗之中,怕谢殊瞧出来什么。
屋檐之下,谢殊看着戚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戚秋拎着食盒,迈上台阶,“我来给表哥送些吃食。”
戚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等剩四步台阶时,却突然甩开手里的食盒,寂静的院子只听哐当一声响!
食盒里装着的糕点粘上泥泞,散落一地,戚秋闭着眼,头也不敢回,一口气想要冲到谢殊身后。
蒙面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勃然变色,藏在身后的利剑直冲谢殊而来!
他步伐快,三两下便冲到戚秋前头,戚秋的头发被风吹乱,手心里冒着冷汗,眼睁睁看着剑刃冲向谢殊!
就剩一寸!
蒙面人的呼吸声近乎可闻,剑刃刺破夜空的鹤唳声越发刺耳,眼看利剑直达谢殊心口,谢殊玄色袍子扬起,他挑了一下眉梢,脸上不见丝毫波澜,劈手打落蒙面人手里的长剑,抬脚将他踹后几步。
东昨已经冲了过来,风声呼啸,院子里无声无息落下几人,围着院中的蒙面人。
蒙面人扔掉手里的伞,面色狰狞,暗骂了一声。他不敢久留,脚尖轻点,便想离去。
这蒙面人轻功好,却也奈何被人围堵,谢殊将戚秋推进屋子里后,纵身跳至蒙面人跟前,眉心微皱,忽然说道:“原来是你。”
东昨也已经认出此人,“他就是从锦衣卫里逃出来的那个纵火案之人,轻功了得。”
那蒙面人哪里还管这些,跃身就想走,却被谢殊纵身拦下,他无法,只好扭身抽出藏在身后的另一把剑猛然刺向谢殊。
长剑锋利,破空之声响彻在耳畔,谢殊侧身跃起躲过,接过东今扔过来的剑,回过身,剑鞘脱落,银剑如蛇,谢殊一剑划过,刺破了蒙面人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蒙面人吃疼,侧身之时,又被谢殊一剑划至腰间。
暗卫齐齐涌来,不想这时,蒙面人趁势洒出一包粉包,里面全是辣椒粉,随着寒风,吹的暗卫和东昨睁不开眼,谢殊也不免侧身。
趁这个功夫,蒙面人踩着院子里的枯枝,眨眼之间便一跃而上了屋檐,轻吹了声口哨。
眼看人就要溜走,却不想谢殊早已经料到,纵身跃上屋檐,拦住了那人去路。
谢殊脚尖轻点,一跃而上,玄靴踩在瓦檐上,身子立在一轮圆月前。
谢殊手持长剑,夜色下雪光乍现,利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寒风呼啸,雨水瓢泼,蒙面人躲闪之际,猝不及防之下被谢殊一脚踹落。
蒙面人吃疼,从屋檐上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吐了两口鲜血出来,不等起身,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
蒙面人身子僵住,看着身前睥睨着他的谢殊,不敢再动。
戚秋一直趴在窗户边,见蒙面人被拿下,被东昨绑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谢殊听到身后的动静,将手上长剑扔向东今,一把接过急匆匆跑过来的戚秋。
四目相对,寒风呼啸,戚秋脖颈处的佩巾被风吹落,露出顶上的血痕。
谢殊脸色顿时一变,目光陡生寒意,不等他开口,却见戚秋突然紧紧握着他的手,痛苦地皱着眉头,目露哀伤地看着他。
几番微喘之后,戚秋面色苍白,压制着心中翻涌的难受,匆匆敛下眸子不敢再看他,“表哥……”
戚秋哽咽了一下,“我被他下了毒,这会怕是毒效要发作了……”
谢殊大惊失色。
*
那蒙面人叫廖肃,因纵火戚家而被抓进锦衣卫里,后来跟着一起逃狱,跑出京城,因轻功了得,成了唯一一个没被抓回来的人。
如今他被绑在院子里,经受严刑拷打,面对解药的去向却是面色复杂,一声不吭。
戚秋听着外面的鞭子声,心口堵着喘不上来气,一阵阵干呕又涌上来,额上的薄汗浸湿了眼睫。系统正在交接,不论她如何叫都不应声,今晚怎么看都好似死路一条。
交接、交接、交接个腿,你宿主都要死了!
谢夫人和谢侯爷已经听到了消息,快步赶过来,两人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如今一进屋便见戚秋皱着眉头,满头大汗,谢侯爷急得来回踱步,谢夫人心里也越发慌张,快步走过来搂住戚秋颤抖的身子,急声问说:“殊儿呢!大夫呢!”
东今赶紧说:“公子去请主持了,大夫也没过来。”
灵山寺的主持医术倒是比寻常大夫好多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屋子里的棉帘被人猛地掀开,谢殊领着主持快步走了进来。
知道事情紧急,主持来不及道安,率先坐下来给戚秋把脉。
戚秋头一次感受到这么无措,外面滴落的雨水声仿佛是她生命的倒计时,让她汗落不止。
正当心慌之时,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被人突然握住,宽厚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暖意。戚秋顺着手掌看向谢殊,就见谢殊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戚秋还是头一次见到谢殊这么慌张苍白的时候。
戚秋眼眶突然有些酸,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尤其是在看到正在给她把脉的主持眉头紧皱时。
眼看主持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皱,别说是戚秋了,就是一旁围着的人心也被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