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乘风已经服软,可谓是生平遭遇过的最大羞辱,也给足了北亲王该有的颜面,却是在离去之际被再度喝止。
可如今,人家已是亲王,他又岂敢再轻视失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情势容不得他再任性而为。
惊闻回头,这位洛家公子只得咬牙做礼!
“不知殿下有何见教!”
瞥了一眼那阴翳的神情,看模样似乎很是憋屈,好似一个受宠的孩子被人羞辱,根本难以接受,秦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眼里唯有冷意。
“洛乘风,你对本王推行书坊之事异议颇深?”
洛三公子紧咬着牙关,低头做礼应声。
“不敢,草民一时失言,还望殿下见谅!”
秦风再度相问。
“本王于各县开设书坊,似乎有违你口中的大义?”
洛乘风做礼的双手已然握得发白!
“不敢!殿下于封地所为,草民岂敢妄言,此乃先前失语......!”
先前这位公子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么的恭敬,哪怕非是出自本意,连王勋都看出那份几乎怒不可遏的勉强,却也是实打实地低下了头颅,老实无比啊!
不得不说,望着这种世家公子憋屈行礼,众人的心里都觉得畅快无比。
那种感觉,就好像碰见了一个熊孩子,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什么叫做世道险恶!
王勋激动地振奋静立,眼里别提有多畅快,殿下被封亲王的荣耀和权势,他虽然还未彻底领会,却是在此刻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切身感受。
那感觉就一个字,舒坦!
在悠哉的静候下。
身旁众人也受到了感染,包括方诚等人在内,一干王府仆从和静候角落的孙二目露荣耀,比起自己得了千金万银还要激动!
在这种欢愉的振奋氛围,对于洛乘风而言时时刻刻都是一种煎熬。
挺身做礼的他,几乎就要有杀心浮现,没过一息,都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辱,几乎堵得都快喘不上气来!
若非有着心中大志,这位年轻的世家公子恐怕此刻就吐血昏厥了!
接连应声之下,他已是脸色涨红无比。
可就是这种从未有过的羞辱加身,北王殿下竟是还不愿放过,在此刻继续地问话而出!
“洛乘风,既然你如此出言,本王也可看在令兄的情分上网开一面,不过你纵容属打伤我邺城军士,此事需得给个交代。”
“否则,今日你恐怕走不出王府!”
......
打伤一个守城兵而已,竟还要交代?!
一忍再忍,洛乘风几乎就要发作出来,可他也尚有一丝理智,知晓何为进退之道,念在此事无足轻重,也就先沉声应了下来。
“全凭殿下吩咐......!”
话音刚落,秦风就沉声唤来了静候多时的孙二,望着脸上血疤明显的熟悉军士,当场沉声出言。
“这位军士名为孙二,守护我邺城多日,为邺城立下过汗马功劳,是本王钟爱的部下!今日依例盘查,却被恶奴重伤,此事本王绝不容忍!”
“洛乘风,你需得先向孙二亲自致歉,随后责罚恶奴,以伤偿伤很是公平!”
......
唰!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得猛然抬头。
洛乘风皱眉而望,只见那立在身前的军士神色惊慌,也被这话惊得不轻,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很是真实,再看那粗鄙的衣物和粗糙的双手,不过是个最为普通的贱民而已!
他身为洛家公子,竟然向这种低贱的军士致歉?!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压抑多时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眉头紧皱而起,眼看面容里就要浮现愠怒,甚至出言反驳!
孙二更是被这话惊得心惊肉跳,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军士,能为北王殿下效命已经荣耀不已,哪里敢和世家的公子相提并论。
虽说内心感动无比,却也是无比的惶恐!
惊讶出声,孙二的眼里挤满了惊慌,连话语都说不利索了,一边向着殿下求情,一边畏惧不已地望向洛公子,瞬间出于两难之地。
“殿......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份自惭形秽的惶恐,一下子唤醒了洛乘风天生的傲气,好像瞬间压过了心中的理智,猛地做礼抬头!
可话未说出,就见北亲王秦风如刀剑般的眼眸闪过了寒意。
“嗯?”
就此一声,万般的怒火被冻结成霜,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洛乘风的话语死死地噎在了喉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杀气.......!
那是一股明显的杀气,只是一眼,他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层!
北亲王真的敢动杀意么......
这个问题,他不敢赌啊!
惊恐浮现脑海,一下子让洛乘风被凉意包裹,只得僵着双手,浑身都好像失去了知觉。
而负手立于面前的北亲王,再也未多看一眼。
只是望着惶恐的孙二,露出了别样的温和神情,与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孙二。”
“你要记住,身为我邺城军士,你便肩负着荣耀和自豪,即便是最普通的无阶军士,那也是北王钟爱的部下,身后有千万邺城百姓,有北王为你做主,容不得任何屈辱!”
“我邺城军士,流血染功绩,绝不泪轻弹!”
轻声之言语重心长,却又充斥着令人动容的豪情,仿佛回到了当日面前吐蕃千骑的绝境,荣耀和自豪在心中满溢而出,瞬间给予了孙二莫大的感动和信心!
是啊。
他是邺城军士,是北王的部下!
只是一语,就好像唤醒了这位历经血战的军士神魂,身姿渐渐挺立起来,载满了本该有的荣耀和傲气!
煞气腾腾,判若两人!
见此热血神态,秦风满意地微微点头。
再度望向呆立的洛乘风,不需多余的言语,那洛家公子就已然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气势,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生平第一次,无比艰难地向着一个平民做礼!
“失礼了!”
随即,洛乘风亲自咬牙抽出随从马鞭,鞭笞了那位擅自动手的随从,令一干部下心中发寒。
待到众人经由北王殿下点头,才终于逃出了王府,浑浑噩噩神色惊慌,眼里的悲愤和屈辱,也在瞬间释放出来!
洛乘风紧握着双拳,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发誓,此生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辱!
谁知刚迈出几步,长街南尽头浮现浩浩荡荡人影,马队如龙,军民难以计数,领头者更是神采飞扬器宇轩昂,身后随行者不乏官服加身的县令和统领,一眼难以看清!
望着那可夸张无比的场景,就连洛乘风都愣住了。
十余人呆立于王府门前,本该落荒而逃的羞辱竟都忘在了一旁,全然好似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满眼震动。
耳旁,吕清言的惶恐之声如惊雷炸响!
“薛刺史,张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