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公主注意到了林锦初的视线,又对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林贵妃敏感的发现了自己的侄女儿对南宫公主的好奇,大概她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姿态雍容的公主吧?面对侄女儿的挫样儿,林贵妃怕南宫公主不喜,便挥手让林锦初去旁边的耳房看账本。然后拉着南宫公主小声的说道:“我这侄女儿母亲去世得早,对女性长辈总是心生仰慕的,如今见到南宫公主,眼睛都直得走不动路了。”
母亲去世得早?南宫公主的双眼里微妙的闪了闪,装作无意的问道:“你那探花哥哥已经续弦了么?”
林贵妃无奈的摇摇头道:“怎么可能续弦?我兄长自认嫂子的过世与在老家过得心气不顺有关,心中内疚,这么多年了,房中并无二人。”
听了林贵妃的话,南宫公主心中怅然,不知道心中到底是喜还是悲好,片刻之后,她只能木讷的说了一句,”那这么说,初姐儿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喜欢,林锦初能招得太子的另眼相待,那么南宫公主对林锦初印象深刻也是理所当然了。林贵妃笑眯眯的与南宫公主说了许多事,可到最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南宫公主见林贵妃叹气,着急的问道,可她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急切,只得掩饰着咳了咳。
林贵妃并没有发现南宫公主的不对劲,坦然的对南宫公主说道:”我这侄女儿虽然已封为荣华县主,将来又定给了我儿子,可却没有一个女性长辈能带她出门走走。“
出门走走?南宫公主只需须臾,便明白了林贵妃的意思,虽然林锦初如今看上荣宠加身,但她的身份仍有许多的不足,江南边县小官的庶子的女儿,在边县并没有学过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名震京城的才艺,如今大家在外行走时,说道荣华县主,只怕都颇有些不屑,只不过是靠着皇帝宠爱的女人的宠爱的裙带往上爬的附属物而已,并不值得看重。
林贵妃一双眼睛有些心虚的看向了南宫公主,对于真心相待的人,她并不屑于用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她虽然在深宫之中受尽了圣上的宠爱,但是在勋贵夫人之中并不受爱戴,勋贵夫人们说起她面上尊敬,可私下总嘲讽她为边县小官的庶女,与其指望着拜托某个勋贵夫人将林锦初带入京城的社交圈,还不如直接请身份贵重的南宫公主帮忙。
”你放心吧,最近我要大办几场宴席,邀请各家的姑娘来看一看,到时候,我会将初姐儿介绍给大家。“南宫公主微微的顿了一下,既然是他的骨血,她自当尽力。
林贵妃得到南宫公主的首肯,喜得如小姑娘一般,又抱怨道:”我那个哥哥,是惯只会读书的,总说只要初姐儿身形立得正就可以,不必受世人的认可。“这话要有多强大内心的人才能说得出来?哥哥虽然在边县当个小官不错,但为人太过于清高,只怕接下来此生,都要在翰林院编书度过了。
”你兄长说得未必是错的,你看看我,为了众人言道,吃了多少年的苦?“林大人随意的一句话,便能惹得南宫公主有些伤怀。
林贵妃见南宫公主的模样,便不再提其他,专心专意的在南宫公主面前抱怨起自己这个傻儿子来,南宫公主对程从容并不陌生,她偶尔进宫也曾带过程从容玩耍,便带着笑意,听着林贵妃的抱怨。
南宫公主身边的嬷嬷见到南宫公主那带着笑意的模样心中却有些难过,若是当年没有藩王的逼宫,公主何必嫁给那个败家子呢?到最后连一个儿女都没有,膝下空虚孤苦终生。
难道太子的这位未婚妻是让太子早逝的因头之一?林锦初有些神经质的将笔管咬了一个洞,可是太子这冷冰冰的模样,如何才能够喜欢上一个女子并为他黯然伤神?这么说的话,这个未婚妻一定是个世上无双的秒人儿。
林锦初一边思虑着这位未婚妻是谁,一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闷闷的疼,她不知是为何,只将此定论为她不愿意看见太子伤心,所以她决定紧盯着太子选妃的事宜,在祸事发生之前,为太子预警一番。
林锦初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账本做完了,她拿着账本去林贵妃那儿的时候,南宫公主已经离去,只不过这并不能扫了林贵妃的兴致。
林贵妃叫宫中的人帮林锦初量了身形,又叫人去库房拿了不少好料子,预备为林锦初做一些好看的衣裳。
林锦初不知所以然,后来林贵妃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南宫公主答应带她出席接下来几场大办的赏花会,而这赏花会正是为太子选妻而办。
如果自己参加了赏花会,接近了未来的太子妃……会不会能提前为她预警?林锦初心中有了思量,对赏花会显得兴趣很大,叽叽喳喳的问了不少的东西。
林贵妃见侄女儿如此,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前侄女儿显得对对外行走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怕都是忍着的,她越想越觉得求南宫公主此事,格外值得。
南宫公主从林贵妃那儿出来了,便去了太子那儿。
元皇后对南宫公主格外优待,南宫公主自然投怀抱李,与元皇后谱写了一段嫂子与小姑子和睦的佳话。而南宫公主对太子,也是极为亲近的。
就算如今太子冰雪”冻“人,而南宫公主却仍记得他小时被自己做女孩子打扮气得哭出来的美好场面。
当然,太子并不觉得这段场面十分美好,见到这个姑姑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头疼。
“你父亲召我进宫,要我与你选一位美佳人。”南宫公主笑眯眯的坐在太子的旁边的椅子上,端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和蔼的说道:“不知道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事先与我说一声,我倒好为太子参详参详。”
在昔年里,南宫公主对太子格外照应,太子也十分领情,只不过对于另一半,太子在心中并无章程,只淡漠的对南宫公主道:“找一个行事正直,能掌握六宫行事便行。”
这……这不是找妻子,而是找一个宫廷内的大官家呀。南宫公主有些无语,决定撇开太子,以自己的衡量来找太子妃。
太子见南宫公主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似有些为难,他只撇了撇唇角,又投入到自己的书中了。
南宫公主觉得自己与这侄子在一起实在是无趣,便起了身准备离开,却不料太子听见了姑姑要走的响动,突然从书中抬起头道:”这么多年了,姑姑没想过改嫁?这么多年了,驸马的尸骨都能敲鼓了。“
南宫公主听到这凉薄的话,微微咳了一声,”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须太子担心。”
太子听了,只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南宫公主觉得身上发凉,她记得自己当时去偷看过那人,还被太子撞见过。只不过当初太子只不过是半大小孩,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太子并没有对自己的姑姑穷追猛打,似乎对姑姑可以改嫁的提议只是偶尔想到了而已。
南宫公主松了一口气,这太子从小就如同小大人一般能勘破事世,如今长大了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姑姑。”在南宫公主即将走出书房那一瞬间,太子突然发声了。
?南宫公主回头看向了太子。
”我之前收了一个小徒儿是林贵妃的侄女儿,为荣华县主,她出自边县小城,礼仪什么的还不够标准,请姑姑帮我教上一教。“太子带着笑意说道。
此话一出,南宫公主突然明白了,当年只怕她的心思早就被这个侄儿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徒儿当然是你教,不过你们男女有别,还是由我看着为好。“南宫公主回过头来,对侄子恼羞成怒的说道。
”教就教。“太子将书又翻了一页,”她虽然笨了些,但却是个乖巧的。“
南宫公主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刀枪不入万年冰雪的侄儿似乎对那林锦初有些不同,但是细细品来,却是什么也没有。
☆、第29章
林锦初刚从林贵妃那儿回来,居然在门口碰见了自己的父亲。
林大人自从到了翰林院,便主持编写了前朝的编年史,虽然不是什么实权的活儿,但是却费心力得很,时常早出晚归,如今这么按时回来,林锦初觉得有些吃惊。
“父亲今儿不忙了么?”林锦初关切的问道。
林大人见自己的小女儿带着小丫鬟对着自己,亭亭玉立,心中十分宽慰,连忙挥挥手道:“今儿我不甚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同僚,便提早回来了。”他说完之后,微微咳了两下,验证了自己的话。
风寒?只怕父亲身上早有症状,只是一直忍着没有看大夫,才越拖越严重吧。林锦初有些不满的皱着眉,父亲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在乎了。只不过说起来,她也对父亲也有些内疚,因王美人一事,她频频进宫,倒是忽略了父亲的身体。
母亲去世得早,而就算丫头婆子们再尽心,在伺候父亲方面也有许多不便,她还记得小时候也曾有不少媒婆来与父亲说亲。可是她听了祖母的话,有了继母父亲便不会再喜欢她这个孩子,便一路哭到了底,父亲实在无奈,便拒了所有说亲的人,一心培养起大儿与娇养小女来。
如今林锦晨学业有成,而林锦初的未来也有了成算,只有林大人却是孤孤单单一个。许久以前,林锦初以为,父亲有她与哥哥就好,可是回头看的时候,林锦初却觉得对父亲十分心疼,父亲这一世,实在孤单得太久了。
林大人见女儿一副小大人般担忧的模样,连忙忍住了要涌出喉咙的阵阵咳嗽,笑着摸了摸林锦初的头道:“你姑姑哪儿可好?”
林锦初眷念地用脸在父亲温暖的掌心蹭了蹭道:“王美人的事解决了,圣上对姑姑心有愧疚,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在姑姑面前呢。”
林大人听到自己妹妹在深宫中又恢复了以前,面上松了一口气:“我实在有些不中用,虽然每次都要与圣上报编年史的进展,却不能为妹妹说一句话。“
林锦初听出了父亲的自责,但却知道圣上一向讨厌拎不清的人,若是父亲贸然的去求情,只怕事态会更糟糕,不过所幸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父亲,我今儿在姑姑的宫中遇见了南宫公主,据说要与太子选妃了呢。”林锦初抬起了小脸,与林大人说道。
“真的?”林大人面上十分精细,这便是为什么朝中有许多勋贵与大官都想往宫中送女儿的原因了,什么消息宫中的女人们总知道得比较快。
“太子若是有了妻子与嫡子的话,那地位便固若金汤了。”林大人为人正直,尊重旧制,若是太子地位再稳一些,他总是十分开心的。
不知为何,林锦初听到父亲描绘的场景,心中总有些不得劲儿,只不过这点不得劲儿,被她狠狠的压了下去,即便是这样,她也有些彻夜难眠。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南宫公主,她似乎闭上眼,便能想起多年前青年那张雅致地却略带羞涩的脸来,他走到自己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以为又是一个被她的美貌与地位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的愣头青,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青年穿着并不昂贵的布袍,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仍有些不卑不亢,“我乃新科探花,圣上命我与榜眼分别来取园子里最昂贵的花朵。”
南宫公主微微一愣,今儿正是新晋进士们入殿面上的日子,而宫中确实有老规矩是圣上会让进士中长得最好的两位来园子里取最昂贵的花来搏个彩头。只不过这看花的眼色不是人人都有,圣上也不至于让不懂花的人来取花,只不过以眼前这位的衣衫,还真不看不出他是个身在勋贵世家的爱花之人。
“你知道这园子里那朵花儿最昂贵么?“大概是青年的态度太过于诚恳,南宫公主莫名的起了好心,随意问了一句。
却不料,这青年的白色面皮突然之间涨红了,他坦然的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懂花。”
并不懂花,来取什么花?若是取了一朵平常的花儿回去呈给圣上,岂不是要被人参不敬之罪?南宫公主也有些纳闷,却难得的,却这位新晋小探花有些怜悯之心,她微微一动,金丝裙摆却并没有什么浮动,“跟我来吧。”
青年知道她要帮他,双眼之中对她十分感激,却并没有乘机上来奉承或者探听她到底是谁,他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与她有礼的隔着一段距离。
南宫公主在宫中见过许多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在前方姿态摇曳的走着,他在后面沉稳的跟着,她知道一回头便能见着他,心中觉得十分安心。
到了花园的一个暖棚处,南宫公主指着富贵华丽的牡丹说道:“这便是这院子中最昂贵的花朵了。”
青年轻轻的走了过去,仔细的看着这朵花,南宫公主突然觉得心有些砰砰的跳,自己的父皇曾经得意的说过,她与这园子中国色天香的牡丹,能平分秋色。不知,他是不是喜欢这朵牡丹呢?
青年并没有将牡丹花折下,而是抱着不算小的花盆对南宫公主道了谢。
“你可以将牡丹花折下送过去的。”南宫公主好心提醒道。
青年却微笑的摇了摇头:“此花本就富贵,何苦将它摘下枝头呢让它永远如此该多好?”
南宫公主听到这话,脸有些微微的热,她明明想与他多攀谈几句,但高傲却不允许她多说,她只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吐出“随你”两个字,便转身离去了。
后来没过几天,当年的林贵人如今的林贵妃与南宫公主送去了一份大礼,南宫公主才知道,那个青年是她的亲生哥哥,那日去园子里摘花的人本不是他,可圣上被人怂恿,点了他去折花。再后来,南宫公主也知道了,他在家乡早有妻子,他最喜欢的,从来不是昂贵娇艳的牡丹,而是清淡幽香的茉莉。
南宫公主为此狠狠痛哭过,若她嫁了一个将她放在掌心的男子的话,这段往事只怕早就消逝在她的心底,可是她并不幸福,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的,南宫公主曾一次又一次的假设过,若是他没有娶亲的话,她与他会是如何。
这个假设如同执念一般,在南宫公主心头。可是就算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她的公主之尊,却不允许她踏出一步来。
太子行事,从来是雷厉风行的。不过几日,林锦初便收到了南宫公主应太子的要求教她规矩的事,她有些发傻,太子这是当她的师傅当上瘾,从画画教到规矩呢?她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可在南宫公主府的软轿来的时候,她却乖乖上了轿子。
到了南宫公主府,南宫公主早已在等待,相较于在宫中那富丽华贵的装扮,在自己的府中,南宫公主的打扮素净了不少,她精细于保养,看不见面上岁月的痕迹,却只见女人的睿智。
林锦初虽然上世被南宫公主关照过,却不知道南宫公主的性子如何,她只恭敬的向南宫公主行了礼,柔柔的说道:“今儿要麻烦南宫公主了。”
“不麻烦。”南宫公主微微笑道,对一旁说道,“今儿反正麻烦的不是我,是不是?”
林锦初不知还有人,抬头寻声看去,差点惊讶的叫出声来,站在南宫公主身边不远处的居然是太子。
大概是出了宫的缘故,太子的气势变得缓和了些,他乌发上系着青色的丝带,穿着墨绿色的外衫,一双凤眼微微上挑,薄薄的唇轻抿着,看见林锦初,竟然是微微上扬,显出一丝笑意来。
看见冰山似的太子对自己的亲近之情,林锦初觉得受宠若惊,手足无措的与太子行了一礼道:“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并没有理她,只指着她对南宫公主说道:“你看看她的动作,虽然标准但却少了飘逸的美感。”
林锦初被太子如此□□裸的评论,面上涌起了红晕,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身伺候林锦初的思铃本来还惊艳于太子的美色,可是见那薄唇中吐出这么一句话,却无法对太子有好感,我们家小姐有多努力,太子你知道么?姿态标准就好了还飘逸什么?
南宫公主见小姑娘被太子打击得够呛,连忙亡羊补牢道:“初姐儿以前并没有学过这些,如今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此话并没有挽救在窘迫中的林锦初,她搅着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见状,便知道小姑娘那颗玻璃心被自己伤害得粉碎,便拿着扇子敲了敲小姑娘的头道:“为师勉为其难教你一教。”
来教我?林锦初听到这句话讶然,她迅速抬起头,偷偷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知道小姑娘再偷看她,却又拿扇子敲了敲头,“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第30章
太子与南宫公主都是千金之躯,自然不会亲自教林锦初。
南宫公主将自己身边的李嬷嬷贡献了出来,这位李嬷嬷身材削瘦,面上严肃,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当年太后将她放在南宫公主身边,便是让她看着这个有些放肆的小女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