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蔚冬说的都对,田馨叹口气。
回去路上,苏蔚冬把手套脱下来,给了田馨:“戴上吧,冻手。”
苏蔚冬搓搓手心,给田馨讲这两年他的经历。
西北的景色很美,在萧索粗犷中,自有一种大气和洒脱。
田馨问他:“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
苏蔚冬眯着眼,眺望远方,夜色静谧如泼墨的黑幕,他的声音清远:“难忘的经历,一个人吧,一个很聒噪的人。”
说罢,苏蔚冬突然僵住,像是回忆起什么:“她可能都忘记了。”
田馨眉头低垂,跟苏蔚冬分享她的高中生活。
“其实人生很奇妙,我没想过,我还能上高中,如同做梦一样,人这一辈子,要为自己而活,我是如此,你也是,蔚冬,你是一个闪耀的人,你不会被束缚于此,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苏蔚冬感觉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而这个未来,不包括你,对吗?”
田馨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酸涩:“对,我们两个会有属于各自的广阔人生。”
在书里,苏蔚冬在省城工作几年后,被调去了首都工作。
再后来关于苏蔚冬的消息,书里只是一笔带过,但田馨知道,苏蔚冬的人生,一定是壮阔而精彩的。
从省城走出去,奔赴属于他的未来。
这样一个男人,不会属于她。
周日,田馨带苏蔚冬回了北淀村。
林原要盯着茶水摊和饭馆,就没一起回。
每次和苏蔚冬单独相处,田馨就觉得不自在。
绿皮火车上空间紧仄,田馨靠窗,和苏蔚冬挤在座位上。
推小车的列车服务员过来卖盒饭,铝饭盒摞放整齐,苏蔚冬掏钱:“同志,我要两盒。”
一份白菜猪肉粉条三毛五一份,上面点缀着两三片猪肉片,苏蔚冬递给列车员七毛钱,换来两盒盒饭。
盒饭的香味充斥鼻尖,田馨早饿了:“我给你钱。”
苏蔚冬无奈:“需要分的那么清楚?”
田馨挠头。
苏蔚冬打开饭盒,把他那份的猪肉夹给田馨:“我不想吃肉。”
周围站票的人眼神飘过来,充满羡慕。
火车上的盒饭不要票,价格也不算太昂贵,但还是很多人舍不得掏钱买。
田馨顶着压力,迅速吃完饭。
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到县城,距离不算远,吃完饭田馨眯着眼睛,列车里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难闻,田馨皱皱鼻。
苏蔚冬第一次来,田馨嘱咐他:“我养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不过农村条件有点差,咱们得住一宿才行,学校那边我请了假,住宿条件你有点准备。”
苏蔚冬没在意:“我不是娇贵少爷,我也是贫苦人民出身。”
请一天假,田馨怕耽误学习,斜挎包里带了好几本书和试卷。
火车上怕晕车,田馨也不敢把书拿出来看,苏蔚冬帮她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我拿着,你睡吧。”
这一觉,田馨睡的格外安稳踏实,等她醒来,苏蔚冬在她耳畔小声说:“快到站了。”
田馨蜷缩肩膀,低声道:“知道了。”
来之前,苏蔚冬去百货商店买了很多东西,不比她那次提的少。
花了很多钱吧,田馨头疼,这些东西折合成钱,估计最少得二三十,田欠债的笔记上,又多了一笔。
得知苏蔚冬过来,李梅花非常高兴,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院子,搅合的家里不消停。
老二和老大媳妇都在省城,老大也去砖厂干活,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下火车还要转车,等到林家时,天已经摸黑。
村里有闲唠的村民,李梅花在村口接,有人问,她兴高采烈的说:“我闺女田馨,带着女婿一起回家了。”
村里人都知道林家收养过一个女儿,后来被亲生父母认走,多少年都没音讯,今年这闺女突然冒出来认亲,来过两三回,这次把女婿都带来了?
听说是省城的女婿,这可是正宗城里人,村民都张望着,想看看长什么样。
路过杨家,杨彩萍她妈深深看了好几眼,林家这个女婿真英俊,长得也高。
杨彩萍她妈和李梅花打招呼:“哎呦,女婿来了,真羡慕你,不像我们家彩萍,就顾着上班,现在婚事还没着落。”
李梅花笑道:“先立业再成家,也是好事,彩萍啥时候回来?”
“说是下周就回,她工作忙着呢,田馨她俩都在省城,我会让彩萍关照关照的。”
杨彩萍是北淀村第一个去省城上班的年轻人,杨彩萍她妈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梅花也没跟她争辩,今天女婿来,她心里高兴着呢。
家里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好几遍,鸡走在上面都得打滑。
空屋子多,李梅花把朝东的屋子收拾出来,炕烧的滚烫,被褥也是去年棉花新弹的。
城里女婿知书达理,李梅花越看越喜欢。
林海明去了村口打酒,女婿来,无论如何也得喝上几杯。
饭桌上,香喷喷的炖鸡令人食指大动。
林海明无心饭菜,一个劲劝酒:“蔚冬呐,你是第一次过来,来,咱们干杯。”
田馨看着炕上的大壶酒,升出不好的预感,林海明是出了名的酒量好,这是要故意灌苏蔚冬。
田馨连忙拦着:“爸,喝两杯意思意思就行,别再喝了。”
林海明不乐意:“闺女,你别管,今天我得跟女婿好好喝喝。”
苏蔚冬也举杯:“爸,我陪你。”
李梅花揪住田馨的衣角,示意她:“你别管。”
两个人一杯杯白酒灌下去,没多久,苏蔚冬喝醉了。
李梅花见时机成熟,拍拍苏蔚冬的肩膀:“蔚冬,女婿?”
苏蔚冬眼睛迷离,含糊的应了一声。
李梅花又问:“你媳妇是谁?”
田馨在一旁有些懵:“妈,你干啥啊。”
“田……田馨。”
李梅花说道:“一个男人,酒后吐真言,当时你爸结婚前娶我,你姥爷就是这么灌他的,你别管,我问问。”
“家里几口人?”
“我妈,弟弟妹妹,五口人。”
李梅花掰着头指头算算,加上田馨,确实是五口人。
你喜欢田馨吗?
苏蔚冬突然坐起来,举起右臂:“喜欢,田馨是我媳妇,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田馨:“……”
酒后的话不能当真,更何况李梅花的问题还有引导性。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家田馨的?”
“很久以前。”
李梅花摇摇头:“这句不对。”
李梅花又问了几句,苏蔚冬断断续续,都答了上来。
苏蔚冬醉酒难受,还在院子外吐了一次。
问完后,李梅花十分满意:“是个实诚的,头婚,铁饭碗,对你也上心。”
李梅花折腾这一回,烂摊子还得田馨收拾。
田馨把苏蔚冬扶进屋子,家里有蜂蜜,给他冲了一碗蜂蜜水解酒。
蜂蜜水到嘴边,苏蔚冬不喝,田馨没办法,只好耐心的一勺勺喂进去。
蜂蜜水喝了一半,苏蔚冬突然握住田馨,表情十分痛苦:“田馨,别离开我行吗?”
田馨把碗放到一旁,抽出手:“你喝醉了。”
“答应我,别离开我,我知道,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卑微的挽留你,挽留一个对我没有半分感情、只把我当成回城踏板的你,可是田馨,我喜欢你,喜欢很久很久了。”
苏蔚冬真的醉了,醉的语无伦次。
田馨把他平放躺好,苏蔚冬突然搂住田馨的腰,把她带到怀里。
月光顷撒进窗,苏蔚冬的眼睛微微睁开,田馨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苏蔚冬的身上。
苏蔚冬抬头,眼中的迷离化为为深不见底的恳切。
田馨迷惘的目光落在苏蔚冬眼中,他的心尖狠狠颤动,醉意正浓,可心底无比清醒。
他喜欢了许久、念念不忘的人,就在他的怀里,承载着他的全世界。
苏蔚冬抬头,轻轻的吻了上去,额头,鼻尖,继而是朝思暮想的唇畔。
这个吻,绵软悠长,苏蔚冬想起和田馨的初见,很久之前,苏蔚冬就已逃无可逃,沉溺在她片刻的温暖中。
夜色正浓,黑暗吞噬一切,淹没一切,却令人升起莫名的孤勇。
苏蔚冬放弃所谓的自尊心,他不死心,还想再问一次。
他的声音颤抖又卑微:“田馨,结婚前,我给你寄过一封信,为什么你绝口不提?你说,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回城,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没忘,对吧?田馨,你还记得吗,我是,我是……”苏蔚冬话还没说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蔚冬醉酒后话很多,喋喋不休,田馨被他偷亲,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那个吻,热烈又小心翼翼,田馨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推开苏蔚冬。